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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回 奪包換馬(3)


  胡斐自小便生性滑稽,伸了伸舌頭,笑道:「不敢,不敢!你當真叫他趙三叔?」袁紫衣道:「難道騙你了?」胡斐將臉一板,道:「好,那我便長你一輩。你叫我胡叔叔吧。喂,紫衣,趙三哥在那裏啊?」

  袁紫衣卻從來不愛旁人開她玩笑,她不知胡斐與趙半山義結兄弟,乃是千真萬確之事,只見他年紀與自己相若,卻厚起臉皮與趙半山稱兄道弟,強居長輩,更是有氣,刷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條軟鞭,喝道:「這小子胡說八道,我教訓教訓你。」

  這條軟鞭乃銀絲纏就,鞭端有一枚小小金球,模樣甚是美觀,她將軟鞭在空中揮了一圈,太陽照射之下,金光銀光閃動,變幻奇麗。她本想下馬和胡斐動手,但一轉念間,怕胡斐詭計多端,又要奪馬,於是催馬上前,一鞭往胡斐頭頂擊落。她這軟鞭展開來有一丈一尺長,繞過胡斐身後,鞭頭彎轉,那金球逕自擊向他背心上的「大椎穴」。

  胡斐上身一彎,伏在馬背,只道依著軟鞭這一掠之勢,鞭子必在背脊上掠過。猛聽得風聲有異,知道不妙,左手抽出單刀,不及回頭瞧那軟鞭來勢,隨手一招反揮,向著風聲削去,當的一響,單刀與金球相撞,已將袁紫衣的軟鞭反蕩了開去。原來她軟鞭掠過胡斐背心,跟著手腕一沉,那金球忽地轉向,打向他右肩的「巨骨穴」。她眼見胡斐伏在馬背,只道這一下定已打中他的穴道,要叫他立時半身麻軟。那知他聽風出招,竟似背後生了眼睛,刀鞭相交,只震得她手臂微微酸麻。

  胡斐抬起頭來,嘻嘻一笑,心中卻驚異這女郎的武功好生了得,她以軟鞭鞭梢打穴,已是武學中極難得的功夫,何況中途變招,將一條又長又軟的兵刃,使得宛如手指一般,擊打穴道,竟無厘毫之差,同時不禁暗自慚槐,幸好她打穴功夫極其高強,自己才不受傷。

  原來他雖見袁紫衣連敗韋陀門四高手,知她武功高強,但仍道她藝不如己,對招之際,不免存了三分輕視之心,豈知她軟鞭打穴,過背回肩,著著大出於自己意料之外,适才反手這一刀,料定她是擊向自己巨骨穴,這才出刀將她鞭梢蕩開,若是她技藝略差,打穴稍有不准,這一刀自是砍不中她鞭梢,那麼自己背上便會重重吃了一下,雖然不中穴道,一下劇痛勢必難免。

  袁紫衣但見他神色自若,實不知他心中已是大為吃驚,不由得微感氣餒,長鞭在半空中一抖,吧的一聲爆響,那鞭梢又向他頭上擊去。胡斐心念一動:「我是要向她打聽趙三哥的消息,眼見這姑娘性兒高傲,若不占些便宜,怎肯明白跟我說出,說不得,瞧在趙三哥面上,我便讓她一招。」見鞭梢堪堪擊到頭頂,將頭向左一讓,這一讓方位是恰到好處,時刻卻略遲一霎之間,但聽得波的一聲,頭上帽子已被鞭梢捲下。

  胡斐雙腿一夾,縱馬竄開丈許,還刀入鞘,回頭笑道:「姑娘軟鞭神技,胡斐佩服得很。趙三哥他身子可好?他眼下是在回疆呢,還是到了中原?」

  胡斐若是真心相讓,袁紫衣勝了這一招,心中一得意,說不定便將趙半山的訊息相告,偏生他年少氣盛,也是個極好勝之人,這一招讓是讓了,卻讓得太過明顯,待她鞭到臨頭,方才閃避,而帽子被捲,臉上不露絲毫羞愧之色,反而含笑相詢,簡直有點長輩戲耍小輩模樣。袁紫衣何等聰明,早已一眼看出,冷然道:「你故意相讓,當我不知道麼?帽子還你吧!」說著長鞭輕輕一抖,捲著帽子往他頭上戴去。

  胡斐心想:「她若能用軟鞭又將帽子給我戴上,這份功夫也就奇妙得緊。我如伸手去接,反而阻了她的興頭。」於是含笑不動,瞧她是否真能將這丈餘長的銀絲軟鞭,運用得如臂使手。

  但見鞭梢捲著帽子,順著他的胸口從下而上兜將上來,只因上勢太慢,將與他臉平之時,鞭梢上兜的勁力已衰,鞭尾一軟,帽子下落。胡斐忙伸手去接,突見眼前白光一閃,心知不妙,只聽拍的一響,眼前金星亂冒,半邊臉頰奇痛透骨。他知道已中了暗算,右足一撐,左足一松,人已從左方鑽到了馬腹之下,但聽得拍的一響,木屑紛飛,一個馬鞍已被軟鞭擊得粉碎,那馬哀嘶呼痛,胡斐在馬腹底避過她這連環一擊,順勢抽出單刀,待得從馬右翻上馬背,單刀已從左手交向右手,右頰兀自劇痛。他伸手一摸,只見滿手鮮血,這一鞭實是打得不輕。袁紫衣冷笑道:「你還敢冒充長輩麼?姑娘這一鞭若不是手下留情,不打下你十七八顆牙齒才怪呢。」

  這句話倒非虛語,她偷襲成功,這一鞭倘是用上全力,胡斐顴骨非碎不可,左邊牙齒也勢必盡數打落,但饒是如此,已是他藝成以來從所未有之大敗,不由得怒火直沖,圓睜雙目,一刀往她肩頭直劈下去。袁紫衣心中微感害怕,知道對手實非易與,這一次他吃了大虧,動起手來定然全力施為,於是舞動長鞭,勁透鞭梢,將胡斐擋在兩丈之外,要教他欺不近身來。就在此時,只聽得大路上鸞鈴響動,三騎馬緩緩馳來,見到有人動手,一齊駐馬而觀。胡斐和袁紫衣同時向三人望了一眼,只見兩個穿的是清廷侍衛的服色,中間一人穿的是常服,身材魁偉,約摸四十來歲年紀。

  鞭長刀短,兵刃上胡斐先已吃虧,何況他騎的又是一匹受了傷的劣馬,袁紫衣的坐騎卻是神駿無倫,她騎術又精,竟似從小便在馬背上長大一般,因此拆到十招以外,胡斐仍是欺不近身去。他刀法一變,正要全力搶攻,忽聽得一個侍衛說道:「這女娃子模樣兒既妙,手下也來得啊。」另一個侍衛笑道:「曹大哥你若是瞧上了,不如便伸手,別讓這小子先得了甜頭。」那姓曹的侍衛仰天哈哈大笑。胡斐惱這兩人出言輕薄,怒目橫了他們一眼。袁紫衣乘隙揮鞭擊過,胡斐頭一低,從軟鞭底下鑽進,搶前數尺。只見袁紫衣纖腰一扭,那白馬猛地向左疾沖。

  這一下去勢極快,但見銀光一閃,那姓曹的侍衛肩上已重重吃了一鞭。她回鞭抽向胡斐頭頂,胡斐橫刀架開,那白馬掠著另一名侍衛身旁而過,只見她素手一伸,已抓住那他後頸「天柱穴」,那白馬一沖之勢力道奇大,她並不使力,順手已將那侍衛拉下馬來,摔在地下。她也不回身,長鞭從肩頭甩過,向後抽擊第三個大漢。

  這四下兔起鶻落,迅捷無倫,胡斐心中不禁暗暗喝了聲采,心想這大漢雖然未出一聲,但既與這兩名侍衛結伴同行,少不免也要受一鞭無妄之災。那知這大漢只是一勒馬頭,空手竟來抓她銀鞭的鞭頭。

  袁紫衣見他出手如鉤,竟是個勁敵,當即手腕一振,鞭梢甩起,冷笑道:「閣下可是到京中參與掌門人大會麼?」

  那大漢一愕,道:「姑娘何以知道?」袁紫衣道:「瞧你模樣,稍稍有點掌門人的味兒。你叫什麼名字,是那一門那一派的掌門?」這兩句話問得無禮之極,那大漢哼了一聲,並不理會,只見那姓曹的侍衛狼狽爬起,大叫道:「藍師傅,教訓教訓這臭女娃子!」袁紫衣腿上微微使勁,白馬鬥地向那姓曹的侍衛一沖。白馬這一下突然發足,實是教人出其不意,曹侍衛大駭,身子急忙向左避讓,袁紫衣的銀鞭卻已打到背心。那大漢見情勢急迫,抽出腰中短劍,一招「攔腰取水四門劍」,以斜推正,已將鞭梢撥開。

  袁紫衣足尖點踏著鐙輕輕向後一推,白馬猛地後退數步,這馬疾趨疾退,竟是同樣的迅捷。那大漢高聲喝采:「好馬!」

  袁紫衣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廣西梧州八仙劍的掌門人藍秦。」這大漢正是藍秦,眼見這少女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容色如花,雖然出手迅捷,但能有多大江湖閱歷,怎地只見一招,便道出自己的姓名身份?他心中一面驚詫,一面卻也不禁得意,暗道:「我藍某雖僻處南疆,居然連一個年輕少女也知我威名。」臉上微微一笑,問道:「姑娘怎知在下的名姓?」袁紫衣道:「我正要找你,在這裏撞見,那是再好也沒有。」藍秦更感奇怪,心想我和你素不相識啊。於是問道:「姑娘高姓大名,找藍某有何指教?」

  袁紫衣道:「我叫你不用上京去啦,由我代你去便是。」藍秦更是摸不著頭腦,道:「此話怎講?」袁紫衣道:「哼,蠢才,這還不明白?我叫你把八仙劍的掌門之位讓了給我!」

  (欲知藍秦聽了此言如何對答?袁紫衣何以要奪他掌門之位?胡斐與袁紫衣比武最終誰勝誰敗?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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