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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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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靈蛇島上,以張無忌武功之強,遇上波斯明教流雲三使的聖火令招數,也是抵敵不住,何況此時他已學全六枚聖火令上的全部功夫,比之流雲三使,高出何止數倍?這聖火令上所載,本非極深邃的上乘功夫,只是詭異古怪,令人捉摸不定,若在庸手使來,亦非武當派內家正宗武功之敵。但張無忌以九陽神功為根基,以挪移乾坤心法為脈絡,加之對武當派武功盡數了然於胸,一招一式,無不攻向武當四俠的空隙之處。鬥到二十餘招時,那聖火令功夫越來越是奇幻莫測。趙明躺在雪中,大聲叫道:「押魯不花將軍,他們漢人蠻子自以為了得,咱們蒙古這種祖傳摔角神技,今日叫他們嘗嘗滋味。」張松溪叫道:「以太極拳自保,這種韃子拳招古怪得緊。」四人立時拳法一變,使開太極拳法,將門戶守得嚴密無比。無忌突然坐倒在地,雙拳猛搥自己胸膛。 武當四俠生平不知遭逢過多少強敵,見識過多少怪招,張無忌乾坤大挪移心法,算得是武學中奇峰突起的功夫了,但這個韃子坐在地下自搥胸膛,不但見所未見,連聽也沒聽過。四俠本已收起長劍,各使太極拳守緊門戶,此時一怔之下,宋遠橋、俞蓮舟、張松溪三柄長劍又刺向張無忌身前,殷利亨的長劍已被無忌奪去擲開,但他身邊尚攜著莫聲谷的佩劍,跟著也拔出來刺了過去。張無忌橫腿一掃,原是山中老人在波斯踢起黃沙,襲擊駱駝商隊之用。他是波斯大盜,慣常在沙漠中打劫行商,見有商隊遠遠行來,便坐地搥胸,呼天搶地的哭號,眾行商自必過去探問。他突然間踢起飛沙,迷住眾商眼目,跟著便是長刀疾刺,可在頃刻之間,使數十行商血染黃沙,屍橫大漠,實是一招極陰毒的手法。張無忌以此招踢飛積雪,功效與踢沙相同。 武當四俠在霎時之間,但覺得飛雪撲面,眼睛不能見物,四人應變奇速,立時後躍。但無忌比他們更快,抱住俞蓮舟雙腿,著地一滾,順手已點了他三處大穴,跟著一個斛斗,身在半空,落下時右腿的膝蓋在殷利亨頭頂一跪,竟然撞中了他頂門「五處」和「承光」兩穴。殷利亨一陣暈眩,摔倒在地。宋遠橋飛步來救,無忌身子向後一坐,撞入他的懷中。宋遠橋迴劍不及,左手撤了劍訣,一掌拍出,掌力未吐,胸口已是一麻,被無忌雙肘撞中了穴道。張松溪心下大駭,眼見四人中只剩下一人,無論如何非此人敵手,但同門義重,決計示能獨自逃命,挺起長劍,刷刷刷三劍,向無忌刺了過來。無忌見他身當危難,可是止法沉隱,劍招絲毫不亂,這三劍來得凌厲,但每一劍仍是嚴守武當家法,心下暗暗喝采:「武當武功,實非尋常,若不是我學到了這一門古怪功夫,要抵擋四位師叔伯的聯手進攻,大非易事。」驀地裏腦袋亂擺,劃著一個個圈子。張松溪不為所動,不去瞧他搖頭晃腦的裝模作樣,嗤的一聲,長劍破空,直往他胸口刺來。無忌一低頭,似用腦袋往劍尖上迎去,但忽地臥倒向前一撲,張松溪小腹和左腿上四處穴道被點,摔倒在地。 無忌知道所點這四處穴道只能制住下肢,正要往他背心「中樞」「陶道」兩穴各補一次,猛聽得張松溪大聲慘呼,雙眼翻白,上身一陣痙攣,直挺挺的死了過去。無忌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心想適才所點穴道並非重手,別說不會致命,連輕傷也不致於,難道四師伯身有隱疾,陡然間遇此打擊,因而發作麼?他背上剎那間出了一陣冷汗,伸手去探張松溪的鼻息,突然之間,張松溪左手一探,已拉下了他臉上蒙著的衣襟。兩人面面相覷,都是呆了。 過了好半晌,張松溪才道:「好無忌,原來是你,不枉了咱們如此待你。」他說話聲音已然哽咽,滿臉憤怒,眼淚卻已涔涔而下,說不出是氣惱還是傷心。原來他自知不敵,但想至死不見敵人面目,不知武當四俠喪在何人手中,直是死不瞑目,是以先裝假死,拉下了無忌臉上這一塊皮裘。無忌一來老實,二來對四師伯關心過甚,竟爾沒有防備。無忌此刻心境,真比身受凌遲還要難過,一個人全然傻了,只道:「四師伯,不是我,不是我……七師叔不是我……不是我害的……」張松溪哈哈大笑,說道:「很好,很好,你快快將咱們一起殺了。大哥、二哥、六弟,你們都瞧清楚了,這狗韃子不是旁人,竟是咱們鍾愛的無忌孩兒。」宋遠橋、俞蓮舟、殷利亨三人身子不能動彈,一齊怔怔的瞪視著無忌。 張無忌此時心境,真想拾起地下的長劍,往頸中一抹。趙明忽然叫道:「張無忌,大丈夫忍得一時冤屈,打什麼緊,天下沒有不能水落石出之事。你終須找到殺害莫七俠的真兇,為他報仇,那才不枉了武當諸俠愛你一場。」無忌心中一凜,深覺此言有理,說道:「咱們此刻該當如何?」說著走到她身前,在她背心和腰間諸穴上推宮過血,解開了她被點的穴道。趙明柔聲慰道:「你別氣苦!你明教中有這許多高手,我手下也不乏才智之士,這真兇定能擒獲。」張松溪叫道:「張無忌,你若還有絲毫良心,快快將咱四人殺了。我見不得你跟隨這妖女卿卿我我的醜模樣。」 無忌臉色鐵青,實是沒了主意。趙明道:「咱們當先去救韓林兒,再回去找你義父,一路上探訪害你莫七叔的真兇,探訪害你表妹的兇手。」無忌道:「什……什麼?」趙明冷冷的道:「莫七俠是你殺的麼?為什麼你四位師伯叔認定是你?殷離是我殺的麼?為什麼你認定是我?難道只可以你去冤枉旁人,卻不容旁人冤枉於你?」這幾句話猶如雷轟電擊一般,直鑽入無忌的耳中,他此刻親身經歷,方自知世事陰差陽錯,往往難以測度,體會到身蒙不白之冤的苦處,「難道趙姑娘她……她……,竟然和我一樣,也是被人冤枉了麼?」 趙明道:「你點四位師伯叔的穴道,他們能自行撞開麼?」無忌搖頭道:「這是聖火令上的奇門功夫,師伯叔們不能自行撞解,過得十二個時辰後,自會解開。」趙明道:「嗯,咱們將四位送到山洞之中,即便離去。在真兇找到之前,你是不能再跟他們相見的了。」無忌道:「那山洞中有野獸,有獐子出入來去,莫七叔的屍身,就給野獸咬壞了。」趙明嘆道:「瞧你方寸大亂,什麼也想不起來。只須有一位上身能夠活動,手中有劍,什麼野獸能侵犯得他們?」無忌道:「不錯,不錯。」當下將武當四俠抱起,放在一塊大巖岩後以以避風雪。四俠罵不絕口,無忌眼中含淚,並不置答。趙明道:「四位是武林高人,卻如此不明事理。莫七俠倘若是張無忌所害,他此刻一劍將你們殺了滅口,有何難處?他忍心殺得莫七俠,便不忍心加害你們四位。你們若再口出惡言,我趙明每人給你們一個耳光。我是陰毒險惡的妖女,說得出便做得到。當日在萬法寺中,我瞧著張公子的份上,對各位禮敬有加。少林、崑崙、峨嵋、華山、崆峒五派高手,人人被我截去了手指。但我趙明對武當諸俠可有半點禮教不周之處麼?」 宋遠橋等聽了此言,面面相覷,雖然仍是認定張無忌害死了莫聲谷,但生怕趙明當真出手打人,大丈夫可殺不可辱,被這小妖女打上幾個耳光,那可是生平奇恥。趙明微微一笑,向無忌道:「你去牽咱們的坐騎來,馱四位去山洞。」無忌猶豫道:「還是我來抱吧。」趙明心念一動,已知他的心意,冷笑道:「你武功再高,能同時抱得了四人麼?你怕自己一走開,我便加害四俠。你終始是不相信我。好,我去牽坐騎,你在這裏守著吧。」無忌給她說中了心事,臉上一紅,但確是不敢將四位師伯叔的性命,交託在這個性情難以捉摸的少女手中,便道:「勞駕你去牽牲口,我在這裏守著四位師伯叔。」趙明冷笑道:「你再殷勤好心,旁人還是不信你的。你的赤心熱腸,人家只當你是狼心狗肺。」說著轉身便去牽馬。 無忌咀嚼著她這幾句話,只覺她說的似是師伯叔疑心自己,卻也是說自己疑心於她。目送著趙明的背影在雪地中漸漸遠去,忽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沿著大路從北而南的奔來。一前二後,共是三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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