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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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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一條通道 楊過給她猜中心事,微微一笑,道:「就算我治好了情花之毒,困在這鱷潭中也是活不了,自是救治我姑姑要緊。」綠萼知道便是苦口勸他服那丹藥,也是白說,深悔不該向他言明丹藥只有一枚,於是道:「這靈芝雖不能解毒,但大有強身健體之功,你就快服了吧。」楊過道:「是。」將半截靈芝又剖成兩片,自己吃了一片,另一片送在綠萼口中,道:「也不知你爹爹何時才來救你,吃這一片擋擋寒氣。」綠萼見他情致殷勤,不忍拒卻,於是張口吃了。 這靈芝已有百年的氣候,二人服入肚中,登覺四肢百骸暖洋洋的極是舒服,精神為之一振,心智也斗然間大為靈活敏銳,綠萼忽道:「老頑童盜去這絕情丹,爹爹其實早已知覺,他說治你之傷,固是欺騙龍姑姑,便於逼我交出丹藥,也是虛意做作。」楊過早就想到此節,只是不願重增她的難過,是以並未說破,這時聽她自己想到,於是說道:「你爹爹放你上去之後,將來你自己須得處處小心,最好是能設法離谷,到外面去走走。」綠萼嘆道:「唉,你不知爹爹的為人,他既推我跌入鱷潭,絕不致再回心轉意放我出去。楊大哥,難道你就不許我陪著你一起死麼?」 楊過正待說幾句話安慰她,忽然又有一頭鱷魚慢慢爬上岩來,前足搭上了從小包中抖出來的那張白紙。楊過心念一動:「且瞧瞧這張紙上寫著些什麼。」提起匕首對準鱷魚雙眼之間一刀刺去,噗的一聲,應手而入,原來這匕首竟是一把砍金斷玉的利刃。但見那鱷魚掙扎了幾下,跌入潭中,肚腹朝天,竟自斃命。楊過喜道:「咱們有了這柄匕首,這幾頭鱷魚可就慘啦。」左手輕輕拿起那張濕透了的白紙,右手將匕首柄湊過去,就著刃柄上夜明珠發出的弱光,瞧那紙上的字跡。但一眼望去,紙上一個字也沒有,卻畫著許多房屋山石之類,似是一幅工筆山水畫。 他凝神看了一會,覺得並無出奇之處,順手就放下了,綠萼一直在他肩旁觀看,忽道:「這是咱們水仙山莊的圖樣,你瞧,這是你進來的小溪,這是大廳,這是劍室,這是芝房,這是丹房……」她一面說,一面指著圖形,楊過突然「咦」的一聲,道:「你瞧,你瞧。」指著丹房之下繪著的一個大水潭。綠萼道:「這便是鱷潭了。啊……這裏還有通道。」 二人見圖樣上的鱷潭之旁繪得有一條通道,不禁精神登時提起,楊過將那圖樣對照鱷潭的形勢,說道:「若是這圖樣上所繪不虛,那麼從這通道過去,必是有出路。只是……」綠萼接口道:「奇便奇在這通道一路斜著向下,鱷潭已深在地底,再向下斜,卻通往何處?」二人細瞧那圖樣,通道繪到紙邊而盡,不知通至什麼處所。楊過道:「這鱷潭的事,你爹爹或是大師兄曾說起過麼?」綠萼搖頭道:「直到今日,我才知丹房下面潛伏著這許多可怖之物,只怕大師兄也未必知悉。」 楊過打量一下周遭情勢,但見岩石對面有一團黑黝黝的影子,似是通道的入口,但隔得遠去了,不易瞧得清楚,心想:「那通道之中不知還養著什麼猛惡的怪物,若是遇上了,說不定兇險更大,然而與其在此坐以待斃,不如冒一冒險,只要把公孫姑娘救出危境,將絕情丹送入姑姑口中,那便心願已了。」於是將匕首交在綠萼手中,道:「我過去看看。」左足在岩上一點,人已飛入潭中,綠萼驚呼一聲,只見他右足踏在死鱷的肚上,一借勁,身形躍起,接著左足在一頭鱷魚的背上一點。那鱷魚沉入潭中,楊過卻已躍到對岸,貼身岩上,伸手一探,叫道:「是這裏了!」 公孫綠萼的輕功遠不如他,不敢這般縱躍過去。楊過心想若是回去揹她,二人的身重加在一道,不但飛躍不便,而且鱷魚也借力不起,事到如今只有冒險到底,叫道:「公孫姑娘,你將那件長袍浸濕了丟過來。」綠萼不明他的用意,但依言照做,將長袍除下身來在潭中一浸,打了兩個結,成為一個圓球,叫道:「來啦!」右臂用勁,投擲過去。楊過伸手接住,隨即縱身一躍,在岩壁上找了個立足之地,左手牢牢抓住一塊凸出的岩角,右手舞動那件浸濕了的長袍,說道:「你仔細聽著聲音。」 於是將長袍向前一送,回腕一揮,拍的一聲,長袍打在洞口,他連打三下,問道:「你知道洞口的所在了?」綠萼聞聲辨形,捉摸到了遠近方位,道:「知道啦。」楊過道:「你跳起身來,抓住長袍,我將你送過去。」綠萼盡力睜大雙眼,但望出去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心中甚是害怕,說道:「我……我……」楊過笑道:「不用怕,若是抓不住長袍摔在潭裏,我立即跳下來救你。咱們先前尚且不怕鱷魚,有了這柄削鐵如泥的匕首,還怕何來?」說著呼的一聲,又將長袍揮出。 公孫綠萼一咬牙,雙足在岩上用力一撐,身形已如燕子般飛在半空,聽著那長袍在空中揮動的聲音,雙手齊出,右手已抓住了衣襟。楊過只覺手上一沉,抖腕一揮,將綠萼的身子送到了洞口。生怕她立足不定,長袍揮出,立即跟著躍去,在她腰間輕輕一托,將她身子托高,坐在洞邊。綠萼大喜,叫道:「行啦,你這主意真高。」楊過笑道:「這洞裏不知有什麼古怪的毒蟲猛獸,咱們只好聽天由命了。」說著身子一弓,鑽進了洞裏,綠萼將匕首遞給他,道:「你拿著開路。」 洞口極窄,二人只得膝行而爬,由於鱷潭水氣蒸浸,洞中潮濕滑溜,腥臭難聞。楊過一面爬,一面笑道:「今日早晨你我在朝陽下同賞情花,滿山錦繡,畫暖花香,過不了幾個時辰,卻到了這種地方,我可將你累得慘了。」綠萼道:「這那怪得你?」 二人爬行了一陣,但覺那隧洞不住的傾側向下,洞中卻逐漸乾燥,腥臭之氣也慢慢消失。楊過笑道:「啊哈,瞧這模樣是苦盡甘來,漸入佳境。」綠萼嘆道:「楊大哥,你自己心裏不快活,不必故意逗我樂了……」一言未畢,猛聽得左首傳來一個女人的大笑之聲:「哈哈,哈哈,哈哈。」 這幾下明明是笑聲,但聽來卻竟與號哭一般,聲音是「哈哈,哈哈,」語調卻異常的淒涼悲切,楊過與綠萼一生之中從未聽過這樣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聲音,何況在這黑漆漆的隧洞之中,突然間此異聲,猝不及防,比遇到任何兇狠的毒蛇怪物,更是令人心驚肉跳。楊過算得大膽,卻也不禁一跳,腦門在洞頂一撞,好不疼痛,公孫綠萼更是嚇得遍體冷汗,一把抱住了楊過的雙腿。 楊過彎腰坐起,右手緊緊握住匕首,側耳傾聽,卻是半晌沒有聲息。二人進退維谷,進是不敢,退又不甘,綠萼低聲道:「是鬼麼?」這三個字是俯在楊過耳畔所說,聲音極是低微,那知左首那聲音又是一陣哭笑,說道:「不錯,我是鬼,我是鬼,哈哈,哈哈!」 楊過心想:「她既自稱是鬼,便不是鬼。」於是大起膽子,朗聲說道:「在下楊過,與公孫姑娘二人遇難,但求自身逃命,對旁人絕無歹意……」那人突然插口道:「公孫姑娘?什麼公孫姑娘?」楊過道:「公孫谷主之女,公孫綠萼。」說了這兩句話,那邊半點沒有聲音,似乎此人突然無影無蹤的消失了。 當那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之際,二人已是恐懼異常,此時突然寂無聲息,二人在黑暗之中,更是感到說不出的驚怖,相互偎倚在一起,一動也不敢動。過了良久,那人突然喝道:「什麼公孫谷主,是公孫止麼?」語意之中,充滿怒氣。綠萼大著膽子應道:「我爹爹確是單名一個『止』字,老前輩可識得家父麼?」那人嘿嘿冷笑,道:「我識得他麼?嘿嘿,我識得他麼?」綠萼不敢接口,只好默不作聲,又過半晌,那聲音又喝道:「你叫什麼名字?」綠萼道:「晚輩小名綠萼,紅綠之綠,花萼之萼。」那人哼了一聲,問道:「你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時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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