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天之熾1紅龍的歸來 | 上頁 下頁
四六


  「你們要的東西我帶來了,我要的東西呢?」龍德施泰特冷冷地看著那名隨從,再度發問。

  隨從已經摘掉了遮面的風帽,風帽下是一張年輕人的面孔,精緻而漂亮,金髮梳得整整齊齊,唇邊帶著一縷薄而鋒利的笑意。如果不是那身黑色的大氅,他看上去就像是要去趕赴一場盛大晚會的貴公子,而且是那種微微一笑目光一轉就會令女孩動心的貴公子。

  世上能夠「出產」這種貴公子的地方,只有那區區幾座大都名城。這種人竟然會是撒旦教團的信徒?這樣的人為什麼會以僕從的身份出現在馬斯頓?

  「你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啊,騎士王。」年輕人上下打量著傷痕累累的龍德施泰特,語氣中並無關切的意思,倒像是幸災樂禍。

  「對你來說我的狀態好或不好沒什麼區別,即使只剩最後一次呼吸,我殺你也只是一抬手的事情。」龍德施泰特冷冷的說。

  微笑停滯在那張精緻的面孔上,年輕人的眼角抽動,似乎是想要發怒,卻又不敢。

  龍德施泰特說的沒錯,即使是窮途末路的熾天使,殺死他也只不過是動動手腕那麼簡單的事。

  「騎士王殿下,你能說這話,不過是靠著那身熾天使級的甲胄!」年輕人的神色略顯猙獰,「可憑著甲胄又如何,我們不妨賭一賭誰會死在這裡!別忘了,全副武裝的十字禁衛軍正趕往這裡,他們會把你和你心愛的女孩洞穿在同一柄劍上,澆上煤油燒成焦炭!而我們的交易中並不包括確保你活著逃出去,以現在的狀態還能對付幾名熾天鐵騎?」

  「你不是那個有資格跟我說話的人,叫你們的導師來。」龍德施泰特的目光越過年輕人的肩頭,掃視著其餘的隨從。

  「龍德施泰特!你敢無視我麼?你知道我是誰麼?從你向著阿瓦隆之舟開槍的那一刻開始,你已經是喪家之犬了!還想用聖殿騎士的口氣說話麼?」年輕人勃然大怒,世家公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別人對他的輕視,而這個好像隨時都要倒下的、喪家之犬般的男孩卻根本沒有在意他。

  輕視到了極致的程度,莫過於「根本不在意」。

  「退下吧,達斯蒙德。你面前荊的棘那王個座男吧人手之打所以名為騎士王,並不是因為他所穿的那身甲胄,而是他身體裡的那個鐵一樣的靈魂。一件甲胄裡必須有個靈魂,甲胄才會真正活過來,成為騎士!」蒼老威嚴的聲音從達斯蒙德的背後傳來,枯樹虯枝般的大手輕輕地將他撥開。

  「你履行了你的諾言,我也會履行我的,龍德施泰特殿下。」老人取代達斯蒙德站在了龍德施泰特面前,他又高又瘦,暴露在外的臉和雙手上都密佈著皺紋,恰如一株即將枯死的老樹。可他的眼睛卻很年輕,如果只看那雙明亮的眼睛,你會誤以為那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

  「你就是他們的導師?」

  「我就是他們的導師。」

  「我聽說撒旦教團中有六位最核心的祭祀,你應該是其中之一吧?你是其中的哪一位?」

  「這種事就不必問了,總之你幫我們打開那節車廂,我就給予這個女孩新的生命。」導師溫和地說。僅聽他的聲音、看他的外表,根本無法把他和邪教祭祀聯繫在一起,他看起來完全是一位彌賽亞聖教的高階神職人員。

  兩人對視了片刻,龍德斯泰特把一件沉重的鐵製品扔在了地上,那東西跳躍著,發出叮叮噹當的聲音,來到達斯蒙德的腳下。隨從們的目光都隨著那東西跳動,任誰都能看出那些眼瞳中流露出的渴望……那種熾烈的渴望,遠遠勝過人類對黃金和美女所能產生的渴望的極限,簡直就像人類渴望著天國之門在他們面前洞開。

  「達斯蒙德。」導師輕聲說。

  達斯蒙德得到了首肯,顧不得他的貴族風度,撲過去死死地攥住了那東西,用哆嗦的手旋轉末端,鐵製品末端的八角形「嘣」的一聲彈開,就像貝隆攜帶的那枚鑰匙。

  這也是一枚鑰匙,打開那節車廂的鑰匙。

  達斯蒙德帶領著那些隨從奔向車廂,把鑰匙插入車廂上的八角星形齒孔。隨著他奮力的轉動那枚鐵鑰匙,沉重的車廂門裂開了一道縫隙,冰寒的空氣噴射而出,那空氣竟然呈現出詭異的幽藍色,達斯蒙德覺得自己仿佛被浸泡在冰水中。但他對車廂裡的東西的渴望勝過了一切,他不避不讓,死死的盯著那扇緩緩洞開的鋼鐵大門。

  但事與願違,車廂門只打開了不到一隻手掌的寬度,機械系統內部發出運轉不暢的哢哢聲,力量強大的蒸汽機還在嘗試帶動,但達斯蒙德再怎麼死命用力,也就只打開了那道手掌寬的縫。

  「見鬼!」達斯蒙德憤怒的踢在車廂門上,「這是怎麼回事,龍德施泰特?這是你跟我們玩的什麼小遊戲麼?你和我都沒時間玩遊戲!十字禁衛軍的獵殺隊很快就會趕到這裡,他們不會放過我也不會放過你!你要麼是他們的騎士王,要麼就得死!你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撞擊導致機械系統的部分變形,與其把時間花在跟我爭吵上面,不如趕快想辦法修理。獵殺隊還沒來,他們中最強的『猩紅死神』李錫尼正被半列約爾曼岡德號帶離馬斯頓,這會給我們爭取一些時間。」龍德施泰特嘴裡跟達斯蒙德說話,卻目不轉睛的看著導師。

  「哼!」達斯蒙德完全不顧禮儀與風度的宣洩著自己的憤怒。他自己也略懂機械原理,大概也能想到車廂門為什麼出故障,在如此劇烈的撞擊下,設備還能工作已經是萬幸。

  但他完全沒把握能修好車廂門,這東西是密涅瓦機關的製品,密涅瓦機關的每件作品都是機械工藝的極致,各種匪夷所思的新構造都出自那個機關,在沒有設計圖的情況下,即使是那幾個王立機械學院的王牌機械師在場,也未必能打開車廂門。

  「找些人來,直接撬開!我需要一些堅硬的撬棍!快!」他的目光落在了教堂內側的人們身上,如果搞不清原理,就只有暴力破門,而這間教堂裡恰好有足夠的人力。

  沒有鑰匙,就算有一個師團的男人都未必能在限定時間內打開車廂,但現在車廂已經解鎖,應該只是傳動系統中的某個部件彎曲了,也許只需臨門一腳。

  隨從們提著硝煙未散的火銃走向人群,從中挑選最強壯的男人,用火銃指著他們的頭,拖著他們去往車廂處。他們這麼做的時候完全沒考慮候選者的身份,地位尊貴如羅曼神父也因為身體還算健壯被選中了。他們的目光在凱撒爾和米內身上略微停留,隨即轉向了別處,誰都看得出來這兩個男孩的體力不佳。

  他們的視線曾被阿黛爾短暫的吸引,但很快就棄之不顧了。那些驕矜的女孩原本擔心這些暴徒對自己心存不軌,不過這種擔心很快就過去了,隨從們只需要強壯的男子,對於女孩們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全無興趣。

  「達斯蒙德還要忙一會,我們先開始吧。」導師看著鐵棺中的女孩,「我可能得先為她做些檢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龍德施泰特默默地讓開了,這時鐵棺中的少女才完全暴露在人們面前。她像龍德施泰特一樣穿著熾天使級的甲胄,面罩打開,露出一張蒼白的面孔。

  她的蒼白比龍德施泰特更甚,暗青色的血管在紙一般纖薄的皮膚下緩緩跳動,這是她還活著的唯一證據。她其實是睜著眼睛的,但眼中只有一片空白,沒人知道她是否還留有神智。

  她像個病重的孩子,但隱約還能看出她健康的時候該是個很美的女孩,長長的金髮在館中的冰水裡泡了太久,濕漉漉的糾纏在她天鵝般的脖子上。龍德施泰特輕輕地把她從冰水中抱起,黑色魔神般的甲胄抱著輕如一頁白紙的女孩,有種令人驚心動魄的美。

  她的脖子上掛著金屬銘牌,那是每個教皇國軍人都會配發的身份軍徽,背面烙著戰士的名字,這樣即使他的遺體無法辨認,也能通過銘牌找到他的家人。

  這女孩和龍德施泰特一樣是個軍人,熾天使的甲胄裡,不只是有勇敢的男孩,也有這種似乎稍微用力就會碰碎的女孩。

  「名叫蒂蘭麼?是個好名字啊。」導師摘下那塊銘牌放在一旁,打開隨身帶來的箱子,把造型詭異的銅質頭盔戴在了那個名叫蒂蘭的女孩的頭上,電極接觸女孩後頸部的皮膚,那裡直通主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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