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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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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路依依和老路沒有任何關係,只是老路曾經看著她家的房子感慨說:「同是姓路,區別咋就這麼大呢?」 路依依家的房子該是沒有檀宮大,但是小點也有限,出於對財富的敬畏和不要丟人現眼的自覺,路依依邀請過我一兩次,我都沒去。只是聽說其中有一間40平米的房子專門給路依依搭火車,路依依喜歡火車模型,家裡的鐵軌有250米長,小火車在那間大屋子裡上坡下河鑽山洞,三列火車在站xx交匯的時候,路依依拿著遙控器扣著一頂列車長的大簷帽,指揮它們依次通過路口。 別的大概也不必說了。 路依依在復旦讀本科新聞系,文筆不錯而且拉得一手不錯的小提琴——雖然因為她的懶惰,這個技術在不斷下降。路依依還是復旦國際象棋協會的骨幹、復旦新聞網的記者、紅十字會的理事、她們班的體育委員。其實以上所有的頭銜都是指向同一份工作,也就是照相。比如國際象棋協會宣傳的時候,路依依就在一幅黑白照片裡安安靜靜地下棋,新聞網網頁上她手持話筒無比嚴肅,紅十字會招貼畫上她變成了護士,體育課上面她穿著很合體的運動服跑來跑去,體育老師在旁邊拿著相機說:「路依依,把頭髮散開,迎著太陽再跑一次,拍完收工!」 我認識路依依的原因很簡單。我是北大出來加入預備役的,名義上是非軍校畢業的軍人,所以號召學生組織戰時志願者團隊的時候,我被上面點名拉去各個大學做報告。轉場做報告是件累人的事情,等我們到了復旦,我最後那點耐心也耗完了。在大豬慷慨激昂地講述他的軍校生活時,我偷偷溜出去在外面的自動售貨機上想買一卷荷氏的薄荷糖。 在自動售貨機上買要貴一點,所以我以前從來沒有用過這東西。在讀完了使用說明之後,我投了兩個一元硬幣,按了薄荷糖的鍵。就聽見機器哄哄地開始響……然後它繼續響……還是響……我不知道它是在找我的薄荷糖還是說它……出了什麼故障?但是我那時口袋裡只有兩塊錢了,而且我嘴裡很幹很想吃薄荷糖,我又不想回會場去。 那個學生樣的女孩來到我背後的時候我正蹲在那裡,對著哄哄作響的售貨機,不斷地打開蓋子往裡看。 女孩問我在幹什麼。 我只好實話實說我在等我的薄荷糖。 我跟路依依就是這麼認識的,我跟她說了我們之間的第一句話之後她就笑了起來,笑聲大得讓裡面做報告的大豬都有點不安。 後來路依依多了一個職務,是復旦大學戰時志願者協會的副主席,我經常看見她和一幫蹦蹦跳跳的小女生在我們中信泰富廣場下面給過路的人發《緊急求生手冊》,她每次看見我都會笑得很大聲,我就在她的笑聲裡從女孩們身邊走過,沒好氣地看她。 我們變成朋友了,有時候她會打電話來讓我幫她寫一條宣傳語,作為回報她會請我吃飯。有時候發完了宣傳品她會在下面等我,我們一起在石門一路地鐵站上面那個世嘉遊戲廳打打街機。當然更多的是我看見她和這樣那樣的英俊男生一起高舉宣傳品,極富表情地對著路過的人大聲說:「請保留你們的手冊,它可能會救你和你的家人。」 我有些日子沒看見她了,最後知道的是她在參加「戰地青年大使」的競賽。 「什麼叫做又是?好象我經常撞你似的。」我說:「你怎麼來了?別扯著我。」 路依依正扯著我的袖子跳啊跳的,長髮一起一落。她背後站了一個臉龐很小的女孩,眼睛哭得腫腫的,低著頭,髮型和衣服都和路依依不是一路的。路依依穿了一條棕色的絨面齊膝裙,同色的絨面靴子,裙子和靴子間露了幾釐米長的大腿,裹著方格花紋的襪子,上身則是一件白色的毛衣,一條顏色鮮豔的ELLE圍巾隨著她的蹦跳而起落。「我陪同學來送人。」路依依指著那個女孩:「她男朋友,今天去蘭州。」 她還是扯著我的袖子:「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也來送人,我同學和他老婆今天去蘭州。」 對面的女孩似乎觸動了什麼心事,兩肩抽動了一下,嗚地低哭了出來。誰也不傻,清楚是怎麼回事,可是去蘭州的飛機票哪有那麼容易搞?「糖糖別哭了,沒事沒事。」路依依又跑過去拉著女孩的手:「我叫我爹幫你搞一張票。」 路依依的老爹真的有這個本事,因為經常在電視裡代表市政府發言的那個胖墩墩的男人就是姓路。 名叫糖糖的女孩還是抽抽答答的,路依依就握著她的手搖晃著。「好了好了,好哭精,走了走了。」路依依拍拍女孩的背,抬頭看著我,「你最近有空麼?我們去唱歌吧?」 「唱歌?嗯,也成啊。」我點了點頭,心裡有個小野獸跳了一下,隨即寂然無聲。「什麼時候?」 「明天晚上吧,明兒晚上我不值班。」 「好,那武寧路上那個上海歌城,我們上次去過的那個。七點吧。」 「行啊。」 路依依扶著那個女孩要走,又看了看我:「你現在去哪裡啊?」 「我等著賣我的磁懸浮票,」我忽然想起來,「你們要不要坐磁懸浮回去?我這張票賣給你吧。」 「我才不,我開車過來的。」路依依對我吐了吐舌頭,「明兒唱歌啊,別忘了!」 兩個女孩走了,磁懸浮的入口處我獨自站著,看著她們的背影。路依依有輛不錯的寶馬Z4跑車,我想著也許其實我本來可以讓路依依送我一程的,這樣我又省下19塊錢。 最後我站了45分鐘,等到了一個老太太,以45塊錢的價格賣掉了回去的票,這樣等於我只花了35塊錢坐了一趟磁浮,我有點欽佩自己的經濟頭腦了。 我乘機場一號專線回靜安寺,大巴里空蕩蕩的只有我和一個一直抽一種薄荷煙的老男人。 我把我的手機接上耳機開始聽《北京一夜》,我在練習,我覺得這是一首可以大殺四方的歌,練會了免得在路依依那幫小妮子面前丟了面子。天漸漸地黑了下去,大巴經過高架進了城區,在空蕩蕩的街頭左拐右拐。我看見兩側的高檔寫字樓默默地矗立著,有些樓上的玻璃幕牆東一塊西一塊地碎了,裡面沒有燈,缺了玻璃的地方黑洞洞的像是一隻又一隻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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