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九州縹緲錄Ⅵ | 上頁 下頁
七一


  「旭達汗瘋了,這樣等於挑起仇殺,現在這個時候,城裡自相殘殺……」巴赫無力的坐在地上。

  「各家寨子什麼反應,九王那邊什麼動靜?木亥陽呢?」巴夯紅了眼睛,「該死!旭達汗想幹什麼?」

  「我知道,他們都閉門不出。」巴赫說。

  匝兒花點點頭,「阿爸說的不錯,他們都閉門不出。」

  「我們也走不出去,現在走出自己寨子的,都會被殺死。他們瘋了,所有人都瘋了。」巴赫舉著一杯酒,慢慢地倒進嘴裡。

  「巴魯和巴紮兩個小崽子呢?叫他們也不准出去!」巴夯忽然想起了自己兩個不安分的兒子。

  「從入夜開始就沒見他們……」匝兒花也警覺起來。

  巴夯的臉色鐵青,額頭上一層冷汗。

  巴魯正狂奔在岩洞中,他們已經損失了十三個人,而對方只損失了區區五個人。

  這裡的守衛武士出乎意料的少,甚至可以說一個都沒有,守衛這裡的人都是那些穿著鯊魚皮一樣貼身甲胄和黑色罩衣的人,他們如鬼影一樣藏在岩洞的角落裡,每次都是一個或者兩個人出現,從他們注意不到的角度偷襲。那完全是殺手的風格,以獵殺為目標,比巴魯曾領教過的鬼蝠營更加詭秘。

  巴魯的心跳快到了極點,他不知道這裡還剩下多少守衛,如果還有十個人,也許他們都會倒在這條通往「鎖龍廷」的路上。

  但他相信自己摸對了道路。他讓所有人帶上四支火把是對的,火光湊在一起把周圍照得通明。因為潮濕和溫暖,這些岩洞裡散佈著苔蘚,大概是棄之不用很久了,多數道路上都沒有人走過的痕跡,只有他們腳下這條路,腳印清晰可辨。他如今只希望「鎖龍廷」出口的守衛還沒動手。

  他忽然看見前方的黑暗裡也閃動著星辰般的火光。

  「巴紮,準備好你的弩!」他低喝著,腳下不停。

  火光越來越近,他們無疑已經到達了「鎖龍廷」的入口,他們必須第一時間制住管牛油桶的那個人,一切全在巴紮的一支弩箭上。

  他們沖入了一間巨大的石室,巴魯忽地刹住,橫刀一攔,擋住了自己背後所有人。巴紮看了一眼石室裡的情景,微微閃身,把騎兵弩遮掩在背後。

  莫速爾家的武士們迅速地調整位置,組成半月形,把巴魯和巴紮保護在後面,巴紮的手心出汗,汗水悄無聲息地滲入騎兵弩的機括裡。

  這間石室足有兩座金帳那樣高,頂部有個巨大的缺口,月光從那裡射入,地面也有一個缺口,卻只有兩人合圍那樣大,缺口裡一片漆黑,旁邊架設著一具青銅絞盤,連著長長地鎖鏈。

  缺口旁點著一堆熊熊的篝火,最後的九名黑衣守衛全部站在那裡,提著螳臂般的刀,冷冷地看著他們。其中一人的腳踩在巨大的牛油桶上,他只要用力一踢,那桶裡上百斤的牛油就會傾入缺口中,再隨手從篝火裡撿一根燃燒的木柴扔進去,就可以把缺口下的地穴燒成一口火井。

  還剩九個人,巴魯沒有取勝的把握,好在他們如今沒有藏在暗處,這樣機會略大了幾分。他盯著那個牛油桶,沉默著,等待對方說話。

  「莫速爾家的人都是勇敢的人呐。」九名守衛中為首的人說。

  巴魯不說話,此刻所有的話都是多餘的,他看得出那些守衛的眼神,陰森冷漠,不可撼動。那是一群即便死也要完成使命的人。

  「放下武器。」守衛們的首領再次說,那名腳踩著牛油桶的守衛加了幾分力氣,牛油桶傾斜起來,保持著一個危險的平衡。

  「把刀扔了。」巴魯說。

  所有利刃都被扔在了地上,包括那些插在腰間備用的刀和胸前的小佩刀。

  「還有你背後那柄長刀。」

  巴魯背後的五尺長刀是阿蘇勒的影月,高過頭頂,仿佛一根旗杆。巴魯解開胸前的繩扣,把影月也扔在地上。

  「還有你們靴子裡的匕首。」

  「很好。」巴魯說,他們的一切裝備都被對方看透了。

  巴魯彎下腰,所有人跟著他一起彎腰,這一刻隱藏在人群後的巴紮暴露出來,他的視野忽然開闊。他單手端起騎兵弩,立刻扣動扳機。

  扳機上異樣的感覺讓巴紮意識到這是個致命的失敗,他的汗水讓弩弓的機括打滑了,箭矢沒有離開滑槽。

  「哥哥!」巴紮咆哮。

  牛油桶傾倒,牛油直灌入地穴深處。

  巴魯知道自己只剩最後一個機會,在火種被扔進去之前,他俯身握住了距離自己最近的武器,影月。他長嘯著前沖,刀鞘自動脫落,那柄刀仿佛覺察到主人的危險一般,發出了淒厲的長鳴。巴魯咬著牙,忍受著刀柄上傳來的攝人的煞氣,他眼裡只有一個人,對方的首領,首領用刀尖的鉤子勾起了一塊燃燒的柴。

  已經來不及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了。守衛們的首領帶著嘲諷般的笑把火種吊在地穴口,那點火光刺著巴魯的眼睛,仿佛利刃。

  首領滿足于對敵人的這份捉弄,他猛地抖動手腕,火種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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