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九州縹緲錄Ⅵ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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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蘇勒點了點頭,「我想到了,白狼團的最大優勢還不是戰鬥力,而是馬天生怕狼。我曾經到過台納勒河的西岸,看了一眼那個戰場,昨夜我把整個地形畫成了圖。」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光板羊皮,向不花剌展示那張手繪地圖。他繪製地圖的本事傳自息衍,息衍又是跟白毅學的。白毅可以把整個殤陽關乃至於周圍的山川河流一齊繪製成兩人高的大圖,阿蘇勒有白毅三四成的本事,整整一張羊皮上被標滿了記號,涵蓋了台納勒河直到北都城一帶的地勢。 他在地圖上指點台納勒河的西岸,「當時的戰場在這裡,從台納勒河往西不過一裡。白狼團出擊之前,我們的騎兵有絕對的優勢,白狼團進入戰場後,我們在人數上依然比對方多了兩萬人。我們第一陣輸,輸在沒有事先覺察白狼團的埋伏,中伏之後武士們心裡畏懼了,戰馬也怕狼,他們還沒有近身,我們的軍心已經潰散。」 「馬兒怕狼,那是天性,何況是白狼團的狼。」不花剌說,「當時我看見那些狼,心裡也涼了,想這下子是完了。」 「我在東陸曾遇見過同樣的事,大群的戰馬失去控制,和發瘋一樣。但是一位東陸將軍發現只要把馬的耳朵塞住,就可以讓馬安靜下來。」阿蘇勒看著不花剌的眼睛,「我們要蒙住馬的眼睛,塞住它們的耳朵,把它們的鼻子也纏上,讓戰馬只聽從武士的指揮,一路前沖。」 「那樣馬豈不成了瞎子?」 「我們要的就是瞎子,」阿蘇勒把兩枚綠色的藥丸放進不花剌手心,「將軍一定明白,要在戰場上活命,害怕是沒有用的。東陸將軍們說,沒有死志,難覓生門!」 「沒有死志,難覓生門?」不花剌看著阿蘇勒的眼睛,默默地念叨這句話,點了點頭。他把藥丸湊到鼻子邊,聞到一股泛著腥氣的香味。 「昨天晚上做的,用女人的香粉,混合了面和一些魚腥草磨的粉,放進馬的鼻孔裡,每個鼻孔一顆,再裹上紗布,能把一切味道都吸掉。」阿蘇勒說,「出擊之前,你的每個人都會得到兩顆。」 不花剌在手心裡把玩那兩顆藥丸,目光忽然一閃,「大那顏單獨把我叫到這裡來,解釋戰法,給我看這些藥丸,是有原因的吧?」 「當然有,」阿蘇勒平靜的說,「因為在我的戰法裡,最後殺狼主的人是你。」 「我?」不花剌瞳孔放大,感覺到全身的血流加速了。 阿蘇勒看了他一眼,從袖子裡摸出一截炭筆,在光板羊皮的背面勾畫陣形,「我會以矢形陣出戰,大汗王帶五千虎豹騎為左鋒,木亥陽帶三千虎豹騎為右鋒,居中的是從奴隸和牧民裡新招的騎兵,他們組成這支箭矢的箭杆,巴赫將軍帶領三千騎兵在陣後組成它的尾羽,隨時準備馳援。」 不花剌搖頭,「中間是新軍?那些奴隸和沒有受過訓練的牧民?他們一看見狼撲過來就會嚇得隊形混亂,只能任朔北部屠殺!」 「朔北人也會發覺這一點,左鋒和右鋒雖然人數不多,但都是精銳,一時間很難吃掉,中軍確是實力不強的新軍。他們會選擇用騎兵從左右翼包抄,把新軍組成的箭杆……」阿蘇勒從不花剌的箭壺裡拔出一支箭,拔出小佩刀削為兩截,「從中斬斷!而後把我們的軍隊分成兩部包圍,他們的兵力占優,足以做到這一點。」 不花剌點點頭,「若是我是朔北部領軍,我也會這麼做,避開左右鋒的銳氣,騎兵迂回,從兩側交叉斬切中軍。」 「那是我所需要的,」阿蘇勒把那個鋒矢陣的前半截「箭杆」描粗,「我會把大君交給我指揮的一萬精銳騎兵隱藏在中軍的前一半。他們斬斷『箭杆』之後,會首先集中兵力吃掉較弱的後半截,這會佔用他們的多數騎兵。那時候,左右鋒向兩側裂開,這一萬精銳騎兵會暴露身份,從正面全力刺穿敵軍,直指敵軍陣後的呼都魯汗。」 不花剌看著那陣形圖,心裡一動,「明白了,這時候這陣就不再是箭矢,而是一條毒蛇,那一萬騎兵就是蛇信!」 「不,蛇信還不在那裡,」阿蘇勒指著左鋒,「真正的蛇信隱藏在左鋒下,你的一千名鬼弓隱藏在九王的虎豹騎後,當一萬精銳騎兵就要刺穿敵軍的陣心時,白狼團一定會出擊,就像在台納勒河邊一樣。他們總是會走側翼,從側面直插我們的陣心,戰馬畏懼馳狼,他們再明白不過,來時會非常有自信,決不考慮防禦,只是進攻、進攻、一味的進攻!他們會選擇九王一側,因為『青陽之弓』的敗退會逆轉整個戰場的形勢。而狼主會親自帶領白狼團,這時候沒有得到藥丸的虎豹騎會後撤,左鋒會裂開,僅剩下你的一千個射手。你會發動最後的攻勢,帶領全部人向狼主馳射,那時候他的騎兵要麼在圍攻『箭矢』的後半截,要麼就和我們的一萬精銳苦戰,白狼團和騎兵被隔開了,你有一千個善於射箭的男人,而且不怕他們的狼,狼主會非常吃驚地發覺你就在他不遠處,你有足夠的機會殺死他,你的一千人每個瞬間都能射出一千支箭,把它們全部指向狼主吧,只需要一箭命中!」 不花剌愣了很久,猛地擊掌,「我懂了!他們想切碎我們的時候,我們反過去切碎他們!」 「是,」阿蘇勒說,「這是我老師息衍教我的陣形,他稱它為『碎箭』,當我們的箭矢陣被切碎的時候,箭矢的碎片反過去切碎敵人的軍隊,只要我們合理地配置精銳人馬,就可以做到!我們所有人組成的箭矢陣形發起『穿心』之擊,但是一邊前進一邊分裂,把敵軍騎兵拖入混戰的泥潭,箭矢中隱藏著一根針,就是你,箭矢碎掉,你就炸了出來,刺向敵人的眼睛!」 「我將不辱使命!」不花剌半跪下去。 有個孤零零的掌聲在他們背後響起,緩慢而有力,跟著好些掌聲紛紛響起。阿蘇勒和不花剌回頭,看見比莫幹帶著一幫從人剛剛登上城牆。 「阿蘇勒,你在東陸真的學了些了不起的東西啊!」比莫幹讚歎。 他走到不花剌身邊,從自己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抵到不花剌手中,「看看合用不合用。」 箭落到不花剌手中,微微一沉,不花剌的眼睛一亮。 「用銅鑄造的箭簇,刃口細長,足夠射穿鐵甲,還加厚了脊,比普通的狼牙箭重,射的更遠,力量更大,帶倒刺,射進肉裡沒法立刻拔出來,銅銹蝕了還會有銅毒。」不花剌微微點頭,「真是兇險的武器,哪里弄來的?」 「台戈爾大汗王他們準備的,據說是模仿東陸晉北國的一種破甲箭『松針』,很花錢的東西。原本這些箭是要射在我身上。」比莫幹說,「命令所有鬼弓,換用這種箭,我們有大概五萬支,每人可以裝滿兩個箭囊。」 「全部射向蒙勒火兒麼?」不花剌明白了。 「五萬支箭,你要親眼看見其中有一支紮在蒙勒火兒·斡爾寒的肉裡,才能回來!」 不花剌把那支箭納入自己的箭囊,「我們是大君放出的獵鷹,如果不能抓掉獵物的眼睛,又有什麼臉回金帳來?」 「好,就讓獵鷹們盡情地展翅高飛!」比莫幹按了按阿蘇勒和不花剌的肩膀,「我不耽擱你們的時間,出戰前,還有好些事要做。」 他轉身離去,後面跟著的奴隸把一捆捆的破甲箭扛到城下。他們都在肩頭墊著厚厚的氊子,以防不慎被那些危險的鋒鏃劃傷。 「大那顏,我去清點箭數。」不花剌一躬身,跟著比莫幹下城。 走了幾步他回過頭來,「進攻的時間是?」 「後天淩晨,天沒亮之前,你們聽見夔鼓敲響,就帶兵到城下集合。」 「我會等著夔鼓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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