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九州縹緲錄Ⅳ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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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虎之戰 「年輕人,你想死啊?這是第三次了,斷了三次的骨頭還想長好,可不容易。」醫官在姬野的胳膊上纏上繃帶,他剛剛解開包紮看完了姬野的傷勢。 「你廢話那麼多幹什麼?」姬野痛得咬牙,瞪著眼睛,「告訴我能不能長好不就可以了?」 醫官鼻子裡重重了出了一口氣:「能長得八八九九,你算是身體極好的,運氣也好,遇上我的接骨之術。不過難免留下舊傷,你傷好以後每年冬天下雪的天氣必然覺得從肩膀以下半邊身體酸痛。年輕人不知道惜命,老來有你的苦吃!」 姬野愣了一下,冷冷地說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老來,哪有那麼多事好怕的?」 「也有道理。」醫官點了點頭,「養著吧。」 他起身出去了,兵舍裡只剩下姬野仰面躺在土炕上,一動不動。醫官看見他再次掙裂傷口,發了狠心,在繃帶裡纏了夾板,將姬野的肩膀死死地固定住,這次姬野就是自己想動也難了。 姬野扭過頭,看見葉瑾正坐在靠視窗的地方織補戰衣,陽光從窗戶裡面透下來,照在她的側臉上,她的一邊耳朵上掛了一隻白玉石的耳墜,另一邊的大概是丟失了,就一直那麼空著。姬野沒什麼可做,就這麼發呆,看著那枚白玉耳墜隨著葉瑾的動作振擺。 「是母親留給我的,還有一隻被父親收藏。」過了一會兒,葉瑾說。她知道姬野在看她。 「嗯。」姬野應了一聲。 兩個人又開始了一輪沉默。 又過了一會兒,葉瑾抬起頭來看了姬野一眼。她人坐在中午的陽光中,皮膚被照得仿佛透明,眼瞳卻還是漆黑的,極幽深。 「長官為什麼看我?」葉瑾問。 「無聊吧。」姬野隨口說。 「我們的眼睛倒是很像,小時候父親也說,黑瞳的人不多呢。」葉瑾又低頭下去縫補,「長官不是為了這個救我的吧?」 「不是,」姬野道,「我是軍人,那時候沖出去是應該的。他們說你是原來殤陽關車騎都護葉正舒的女兒?」 「是。」葉瑾點點頭。 「雲中葉氏,很有名的大姓,卻要來做婢女。」 *** 葉瑾輕輕搖頭:「父親是葉氏分家出身的,不是雲中葉氏主家的後人。不過憑著祖上的一點名聲,又憑著一點詭計,居然被委以高位……」 「詭計?」姬野問。 「他偽造了一本書,叫做《兵狼之卷》,說是我們葉氏《兵武安國八卷書》中的《秘四卷》之一,風炎皇帝時候的名將葉正勳就是倚仗這本兵書縱橫天下。父親把它獻給皇帝,皇帝看後大閱,以為他是個奇才,就封了他人人羡慕的高位。其實那些都是父親自己杜撰出來的紙上談兵的東西,他一生連劍都沒拔過幾次,哪懂什麼兵武?」葉瑾笑笑,「父親出仕以前,我們很窮,從沒有覺得雲中葉氏怎麼樣,後來忽然蒙皇帝的恩召,巴結我們的人多起來了,慢慢地便覺得自己尊貴起來。可是再幾年,離公大軍橫掃過來,以前的尊榮又都沒有了,做著婢女,倒不覺得怎麼樣,只是想那幾年在帝都的生活都是不該得的吧。」 「你母親呢?死了?」 「是的,我八歲的時候過世的。」 沉默了很久,姬野說:「我媽媽也死了,我已經忘記了她的長相。」 「婢子多嘴了。」葉瑾輕聲說。 「沒事。」姬野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北大營,楚衛軍駐所。 六國大軍的統帥全部在座,每個人的臉色都晦暗難看,迎接他們的是一具屍體。他們踏入這間兵舍,就看見白毅安坐在一張簡陋的竹床邊,床上蓋著一匹白布,下麵無疑是一具屍體,一名年老的仵作和一個面孔蒼黃的楚衛老兵低頭立在一旁。白毅就請將軍們在屍體旁的椅子上坐下。 所有人到達之後,白毅起身揭開了白布。白布下果真是一具屍體,看起來死的時間已經不短了,腐爛得卻不厲害。屍體的胸口上有個巨大的創口,似乎是那夜的喪屍之一,被軍士重創了心臟。 「今天請諸位來是要看看這具屍體。」白毅道,「大概可以替我們解釋為什麼會有屍亂這種事發生。」 他向那個面孔蒼黃的老兵比了個手勢,老兵誠惶誠恐地站了出來。 「我們上次見過。」古月衣忽然說。 「是是,古將軍,上次做了歹事,被諸位將軍發覺,這次小人是要將功補過。」老兵戰戰兢兢的。 「不必畏懼,大聲說話。」息衍說。 「是!」老兵得了鼓勵,挺起了瘦骨嶙峋的胸膛,「小人在營裡一直是處理屍首的,這一行是個髒活,連仵作都不算。不過小人們跟屍體打交道的日子久,聽過一些傳聞,屍亂的事情,營裡也發生過,只不過都是雷雨之夜屍體受了刺激,站起來走幾步,看著雖是嚇人,不過拿個棍子上去攔腰打翻,一點事情也沒有。我們日日和死人打交道,這樣的事幾十年也難得有一次。若說上百上千的屍變,而且還能傷人的,便只有屍蠱之術。」 「屍蠱之術?」岡無畏問道。 「是,小人可以演示。」 老兵看著白毅,白毅點了點頭。 「楚衛國山陣軍三旅一衛輜重營,薛大乙!」老兵行了個有力的軍禮。 「是老行伍啊!」息衍微微一笑,是贊他的軍禮標準利索,是老兵才有的氣度。 薛大乙用力一點頭,於是拔出隨身的小佩刀,小心地紮進那具屍體裡。刀「撲」的一聲透入,如穿朽木,也沒有血流出來。他從腰間摸出一隻小紙包來,打開來是一些黃色的粉末。 「小人這紙包裡的是硫磺,屍蠱是借蟲子的精神煉法,蟲子怕硫磺,硫磺對屍蠱也有效。」薛大乙解釋。 費安皺了皺眉:「這種鄉野裡的邪術,白將軍真的相信麼?」 白毅不回答。此時薛大乙已經把硫磺從那個刀紮的創口灑了進去,仵作則手持火鐮站在一旁,薛大乙以小刀割開自己的手指,將一滴血滴在喪屍的鼻尖。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了過去,古月衣看見那具喪屍的手指似乎動了動,他驚得想站起來,此時喪屍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將軍們也都忍不住了,程奎跳起來拔刀,恨不得當場一刀把這具屍體砍作兩半。 「程將軍別急!」仵作急忙大喊,「絕沒有事,這東西已經用鐵環固定住,傷不了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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