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九州·縹緲錄Ⅲ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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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古月衣打破了沉默:「息將軍,我們中只有您和白將軍是多年的朋友。白將軍是連日不見客,剛才息將軍也一言不發。明日真的能攻城麼?我軍全然沒有準備,將士們心中不安。息將軍可願意為我們解疑?」 他神色謙恭,是敦請的樣子。 息衍不便再沉默,卻也只能苦笑:「古將軍,我是個喜歡說話的人,沒有諱莫如深的習慣。我們冒著危險同來這裡對抗離公,便是生死相依的戰友,作戰的方略無不可說。可惜從我認識白將軍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明白過他心裡想的是什麼。你要我解疑,我也是滿腹的疑惑。」 「殤陽關地勢高險,離軍赤旅強于步戰,守城是他們的強項。」岡無畏搖頭嘆息,「如果不是預先運籌帷幄,排兵佈陣,想要破城,談何容易。」 「明日就要打一場七萬人的破城之戰,現在排兵佈陣,也已經晚了。我們靜等白將軍的奇跡好了。」費安冷冷地說道。 程奎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狠狠地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座椅的扶手。 「沒有提前的準備,貿然攻城是枉費人命。」古月衣想了想,也是搖頭,「這樣的事情,我想白將軍是不會做出來的。莫非所謂七日之約,只是疑兵之計,令嬴無翳驚恐不安?」 息衍搖頭:「不,明日一定攻城。雖然我從不明白白將軍在想些什麼,不過我認識他這麼些年來,他言出必踐,行而必果,即便對於敵人也從沒有例外。所以他跟離公約了七日,在明日午夜之前,他一定會登上殤陽關的城頭。除非……」 「除非什麼?」古月衣追問。 「除非這是他第一次失手,破了先例。」息衍攤了攤手。 「任何人都會有第一次失手。」費安道。 息衍大笑:「費將軍說得不錯,如果不是兩軍陣前。我倒想設個局,大家下注,看看白毅這一次能不能保住他東陸第一名將的威名。」 費安眉鋒一挑,瞥了息衍一眼。 古月衣愣了一下,也微笑起來:「我看息將軍的意思,還是會下注在白將軍這邊了?」 「看在我和他多年的交誼,這個莊我是一定要幫的。」息衍漫不經心地說。 帳簾掀起,一名白色衣甲的楚衛軍士佝僂著背,捧著一隻木託盤進來,託盤上覆著白色的麻布。 「參見諸位將軍。」軍士掃了一眼周圍,行了禮就要退出去。 「你來找白將軍?」息衍喝住了他。他認出那名軍士是個隨軍的醫生統領,也兼仵作。 「什麼味道?那麼臭!」程奎皺眉,狠狠的在鼻子前扇了扇。 每個人都聞見了仵作身上傳來的濃重臭味,臭得令人焦躁不安,粗魯如程奎的人也覺得噁心得要吐出來。 「是前些天那些闖陣的怪人,留下來的那條斷臂。我想著那些人行為怪異,受傷仿佛沒有感覺,就撿回了這條斷臂用石灰抹了,想帶回去和同僚研討。誰料到,」仵作面有難色,「發生了一件怪事。」 「怪事?」古月衣問。 「本來用石灰醃了,保存上幾個月不是問題,不過今天再看,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所以想報白將軍知道。」仵作說。 「嗯?」古月衣強忍著惡臭上前,「給我看一眼。」 仵作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揭開了託盤上的白麻布。劇烈的臭味一瞬間嗆得人幾乎要暈過去,穩重如岡無畏也不禁按著座椅的扶手,想要站起來避開。那只託盤上的斷臂異常的粗大健碩,和普通人的手臂相比長了幾乎一半,可是如今腐爛得見骨,骨骼和暗紅色的肌肉分離,正濕漉漉的滴著臭水,看一眼也讓人心驚膽戰。 「怎麼會這樣?」古月衣驚疑不安,他知道石灰醃過的屍骨都會脫水,還在這樣漸漸冷起來的天氣下,斷然沒有腐爛得那麼快的。他想起那天夜裡的黑色從者,雖然其後諸軍將領都覺得丟了面子,被區區五個人踏陣而去,卻都說不出所以。離國軍中暗藏有秘道士的傳聞早已有之,巨鹿原的大戰,離軍就使用了秘道的風障和炎火,諸侯聯軍沒有準備,吃了大虧。 「一塊爛肉,端進來是讓我們吃不好晚飯麼?」息衍的聲音忽地傳來。他已經站在了古月衣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揮揮手令仵作退出去。 「真是詭異。」古月衣低聲道。 「這種想不通的事情,其實也犯不著多想。」息衍淡然道。 謝子侯掀開簾子,走進了帳篷。 他摘下斗篷的風帽,微微打了個哆嗦。帳外疾風橫掃,有如鬼嘯,地面已經被凍得鐵硬,絲絨的夾衣都當不住寒冷。帳裡卻點著炭盆,火生得很大,令人覺得燥熱。白毅未穿鎧甲坐在桌前,認真的擺弄著一隻填滿泥土的陶盆。 「大將軍。」謝子侯湊近,打量著那只陶盆。 他知道白毅在模型上也有造詣,經常自製地形沙盤和攻城器具的模型,於是想這又是一件新的玩具,不過在白毅的手裡擺弄來,卻未必不是攻城掠地的利器。不過那只陶盆卻毫不起眼,就像市面上幾個銅錙一隻的燒土花盆。謝子侯在白毅幕府中任首座已近五年,自以為對軍械有獨到的見解,卻怎麼也想不出看不出這只陶盆的用處。 「子侯,諸位將軍還沒有走麼?」白毅聚精會神,微微點頭致意,並不看謝子侯。 「還沒有,都在大帳中說話,大概見不到將軍,不甘心離去。」 「那也任由他們。」白毅隨口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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