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九州·縹緲錄Ⅲ | 上頁 下頁
二二


  「世子……快走!快走吧!這可是雷騎!」金吾衛的統領、百里景洪令一路保護呂歸塵的方山聲音顫抖。

  呂歸塵按刀立馬,直視撲面而來的赤潮,聲音平靜:「你們押住弩手,一層一層地退,我最後一個走。」

  「那……那全靠世子神威了!」事到如今,方山也顧不得國主的令,如蒙大赦般撥轉戰馬,不顧一切地逃向了本陣。

  呂歸塵瞟了他的背影,微微搖頭。他也清楚國主的用意,方山說是保護他,另外的任務卻是提防呂歸塵潛逃。但凡有什麼異動,他有權將呂歸塵當場格殺。不過此時方山不顧一切只求逃命,一付只恨馬腿太短的模樣。

  呂歸塵想起他家鄉的武士來,那些蠻族漢子血管裡流的像是烈酒,看他們衝鋒也像是喝了烈酒般讓人熱血沸騰。

  他眯起褐色的眼睛,注視著逆風迫近的雷騎大隊,輕輕撫摸著刀柄:「這才是真正的……」

  離軍千夫長,右軍都統領張博揮舞兩柄馬刀沖在最前。他背插六面靠旗,餓虎一般狂吼。不過等他撲近唐軍的陣前,弩手早已潰散,只剩下一個少年披著蠻族式樣的豹裘和東陸的月白色重鎧立馬在前,按著腰間的長刀,側頭面對他狂風般的勢頭。

  「殺!」張博策馬躍起,馬刀斜斜下劈。

  呂歸塵按著影月的刀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拔這柄刀,仿佛刀鞘中藏著鬼神。他猛然發力!刀蹭著鞘的內壁滑出,「嗡」的一聲震鳴!

  張博忽然感覺自下而上凜冽的殺氣,多年戰場的經驗告訴他,對手竟未在他長刀下撥馬逃走。轉念間,他放棄了進攻,左刀虛晃,右刀側封在兩人之間。呂歸塵舒展腰部,雙手持刀,影月劃出一扇寒泓,直對張博的馬腹。

  千鈞之勢下,呂歸塵劈空斬馬。

  「叮」的一聲,兩刀各自蕩開。

  張博是撤回了進擊的一刀,蕩開了呂歸塵的攻勢,呂歸塵也側轉身形,閃過了張博迫敵的左手刀。兩人第一輪的攻守沒有分出勝敗,張博的戰馬落地,幾乎要扭傷蹄腕。

  「敢和離國張博對陣,你叫什麼名字?」張博一振雙刀,放聲大喝。

  「青陽部,呂歸塵!」

  兩人僅僅有一個通名的機會,後面的雷騎們已經撲殺而來。呂歸塵以刀背震擊馬臀,全速退卻,張博的戰馬和雙刀緊緊咬在他身後。赤潮就在他身後,仿佛推動著兩人指向了下唐中軍的一萬五千輕卒。

  方山一直沖入輕卒方陣,被己方軍士圍裹起來,這才稍微放心,滾身下馬。

  「你這個廢物!怎麼把世子扔下,自己跑回來了?」息轅沖下土山,勃然大怒,顧不得兩人軍階的差異,放聲大吼。

  方山愣了一下,回眼望去,才發現雷騎數千精英,正追著呂歸塵一騎快馬向著唐軍中軍逼近。

  「世子……世子自己不願後退。」方山結結巴巴地說道。

  息轅顧不得他,猛地一咬牙,將一面紅色小旗擲出。低沉的號角聲響起,土山上的軍士也奮力揮舞起一面紅色的大旗,整整五千人的下唐中軍方陣緩緩向後退去。

  「少將軍,要救世子麼?」親兵營一名統領道。

  「已經遲了!」息轅目光緊鎖著遠處的呂歸塵,「我知道他要做什麼,你們按照我的令旗行事,一刻也不可拖延,稍有偏差,我們都別想回南淮了!」

  隨著中軍方陣退後,左右翼軍的方陣立刻顯得突起,一片巨大的空地在中央形成,包圍雷騎的口袋已經成形。息轅調轉頭,發奮奔跑起來,像是一隻登山的土豹子那樣氣喘吁吁地回到土山上,一把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軍士,眼睛死死盯著遠方,手指扣在令盒中的那面黑色小旗上,指間滿是冷汗。

  「還有多遠?」他問目測的軍士。

  「二百……不,一百八十丈,一百四十丈……離軍推進太快!」軍士大喊。

  息轅全身僵硬,血管在眼皮下跳個不住。他是第一次指揮千軍萬馬的大陣,肩上是下唐兩萬大軍的生死。平日的自信此時都丟到了腦後,胸口仿佛被石頭壓著。

  「世子危險,再讓離軍前進,就到中軍了!」統領清楚地看見張博和呂歸塵之間不過是幾個馬身的距離。

  「退下!叫你們退下!」息轅緊扣令旗,紋絲不動。

  一排帶著尖嘯的響箭在天空中掠過,張博猛一抬頭,看見箭上燃燒著明亮的紫火,即使在白天也分外的醒目。

  「埋伏?」張博微微一驚。

  呂歸塵在馬背上忽然轉身,手中握著的一把鐵芒全部擲向了張博。這是他從大柳營裡學來的技法,這次出征前藏在靴筒裡,以備不測。他所用的鐵芒長不過半尺,鑄有三條鐵棱,足以穿透輕甲,而且不需要張弓發箭,近身時候是一件絕佳的利器。

  「好!」張博大吼著盤旋舞刀,雙刀帶起了兩團鐵光,將全部十支鐵芒卷了進去,又全部激射四散。

  在張柏格擋的短短一瞬間,呂歸塵鞭策戰馬加力,將兩人間的距離拉長到十餘丈。張博再要追趕的時候,忽然看見滾滾的煙塵。後退的唐軍一齊返身向著雷騎推來,唐軍的左右翼軍也在後方包抄,一萬五千人的巨大陣形圍成了鐵桶,雷騎領先的的騎射手和槍騎兵都陷入了重重包圍。

  張博帶住戰馬遲疑著四顧,呂歸塵已經沖進了下唐輕卒的陣形中。他轉身立馬,和張博遙遙相望,而後兩人之間的視線被唐軍豎起的巨大盾牌所隔斷。

  「青陽,呂歸塵。」張博念著這個少年的名字。

  他記住了這個名字。這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有一種遠超同輩的冷靜,或許會是將來可怕的對手,而且他居然來自青陽,一個極北之地的古老部族。

  「槍騎兵!把路衝開!」張博舉刀。他並不擔心,以雷騎軍的戰鬥力,東陸幾乎沒有任何軍隊可以抗衡。僅僅倚靠倉卒間立起的盾牆就想擋住雷騎的鐵蹄,那麼唐軍未免太幼稚了。

  他命令下達,略顯混亂的雷騎頓時鎮靜下來。槍騎兵稍稍退後整理隊形,結成了整齊的槍列,隨著一聲大吼,兩百人組成的槍列一齊策馬沖向了木盾的壁壘。上百杆杆長槍刺入盾牌,高近一人的盾牆微微退後,頂住了這一輪衝擊。

  「怎麼?」張博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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