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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旁邊火光一閃,貴木看清了偷襲自己的正是比莫幹。一股不顧一切的殺戮快意從胸腹中升了起來,他沒有收刀,再度用力,長刀呼嘯著對著比莫幹的脖頸斬落。

  一匹快馬從斜刺裡猛地沖過來,班紮烈的烏鐵長刀自下而上斜揮出去,把貴木的刀架住。貴木刀面一側,緣著對方的刀鋒一滑,依舊平著削出去,比莫幹在千鈞一髮的關口猛地俯身在馬背上,長刀削斷他幾莖髮絲,刀鋒上帶著的風嘯仿佛鬼哭一樣。他胯下的雪漭猛地掙扎起來,前蹄彈起,斜斜地歪倒在地,淩亂的火光中,雪漭頸上的血脈已經被貴木一刀削斷,噴湧的馬血濺了比莫幹一頭一臉。

  「你的寶馬,你的寶馬,」貴木的笑裡滿是瘋狂,「我現在殺了它,你拿什麼跟我比?」

  「雜種!我今天饒不了你們!」比莫幹雙眼裡也都是血光,嘶聲暴吼著。

  「看你有沒有命再說!」

  那匹極西名馬噴湧的血令貴木的心頭一陣滾燙,父親賜下的寶馬已經被他殺了,心裡像是有道閘門開了,再也不必顧忌什麼。他猛地一扯馬韁,縱馬上前一步。

  「大王子!」班紮烈看出了貴木的神情異樣。

  隨著他那一聲,「狼鋒刀」的低沉呼嘯再次劈頭而下,貴木傾盡全力一刀斬下。班紮烈長刀橫封,刀鋒一觸,那股雄沛的力道湧來,長刀震顫著脫手而出。羽箭的嘯聲在貴木背後響起,他肩上一陣刺痛,那箭已經深入肌骨。幾十步外發箭的鐵由放聲高喊:「大哥快走!」

  比莫幹在那風魔一樣的刀勢下,渾身僵硬得不能動彈。貴木的神情越發地猙獰,也不拔箭,只是咬著牙笑,喉嚨裡滾著妖魔般的笑聲。刀略一回收,他再次蓄勁劈下,班紮烈不顧一切地斜撲出去,把胳膊橫封在刀刃下。

  旭達罕將自己的橫磨雙刃劍從一名家奴的心窩中抽出,抬頭看去,前方火光裡,貴木的刀光落下,比莫幹那名伴當的胳膊橫飛出去,在空中帶著血花劃出一條令人驚豔的弧線,落在紛亂的馬陣中被踐踏。比莫幹的家奴們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搶回這兩個人節節後退,貴木肩上帶著箭,狂嘯著揮刀帶著輕騎們逼上去。

  旭達罕呼吸著那股濃重的血腥味,黑沉沉的眼睛有如夜的顏色,在人人浴血搏殺的戰場上靜得像頭蓄勢的豹子。

  「三王子!」一名輕騎滿臉是血地馳馬過來,「不能再殺了!真的傷到幾位王子,大君怪罪,怎麼都逃不掉責罰。」

  旭達罕扭頭冷冷地看他。

  輕騎被他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神鎮住。旭達罕高舉了劍,銀一樣的劍面上掛了血,淒冷地一閃。

  「都給我上!反抗不從者殺!」他對著護衛他自己的武士們放聲咆哮。

  「生在帕蘇爾家,還想能回頭麼?」旭達罕在心底對自己說。

  雙方戰刀下已經不知倒下了多少人。鐵由擦著臉上的血跡,握弓的手微微發顫。他們的家奴人數還占優,但是輕騎的兇悍和敏捷佔據上風,自己這邊完全是被壓迫著,背後就是比莫幹的寨子,退路不開闊,被殺紅眼的貴木逼住,想退也來不及了。

  「你!」他扯了旁邊的一個家奴,「出去!去九王爺的寨子裡送信,讓九王爺帶虎豹騎過來!就說再不來,就別想再看見大王子了!」

  那個家奴應了一身,剛要馳馬退後,鐵由卻又拉住了他。

  「等等!」鐵由越過眾人頭頂看著西邊。

  家奴跟著他看去,才發現那片黑暗裡隱隱有什麼在聳動。他側耳仔細聽了聽,驚喜起來:「難道是九王爺已經得到消息,趕來了?」

  黑暗中傳來的聲音是騎兵賓士的亂蹄聲,漸漸地領頭的幾支火把映入眼睛,隱約是一隊黑甲的騎兵。北都城裡當下只有大風帳的木亥陽一支、九王的虎豹騎一支,大風帳衣甲尚青灰色,只有虎豹騎的精銳才是黑衣鐵甲。

  「真的是虎豹騎!」鐵由大喜,「有救了!有救了!」

  隨著那支騎兵的逼近,風撲面而來,有如刀刃在臉上割劃。皂衣鐵甲的騎兵竟然多達上千人,不愧是青陽部最可怕的雄兵,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音,滿耳都是馬蹄敲擊地面的轟響。旭達罕心裡一沉,撥轉了戰馬帶著小隊人迎了上去,貴木依舊帶著大部騎兵硬攻。

  「發火箭!發火箭!」鐵由大吼,「告訴九王我們在這裡!」

  三支火箭騰空而起,對面的騎兵似乎看見了,來勢更疾。前鋒彙聚在一起,結成衝鋒的陣型。

  「真的是九王麼?」比莫幹也從陣前退了下來,急喘著問。

  「那還能是誰?」鐵由指著前方,遠遠看去,旭達罕所帶的一小隊騎兵甚至沒有機會停下來說話,就被大隊的騎兵吞噬了,繼而他們直撲而來。

  「那輪到我們反攻了!」比莫幹吼了一聲,「剩下的還有不怕死的麼?都跟我上!全部擒住,一個都不准放過!」

  家奴們的士氣振發起來,家奴們呼嘯著死沖,兩翼各有幾十人的小隊突出,硬生生以人數的優勢彎出了一個包圍敵人的半月牙。短瞬間,馳援的騎兵已經接近,橫衝直撞地突入了貴木部下的輕騎中。比莫幹也帶著小隊的家奴從正面衝殺進去。

  虎豹騎絕非一般的武士可比,比莫乾親眼看過這支強兵的實力。重騎武士們全然不需要依賴火把,在黑暗中快速地帶馬閃過,敏捷有力地以刀柄撞擊輕騎的頭盔,或是以刀背下擊馬腿。只是片刻間的事情,強悍的輕騎就潰不成軍。

  一名武士在黑暗中馳近了他,烏鎧重衣,臉上罩著鐵環編成的鐵面幕,似乎是領頭的人物。

  「你很好!」比莫幹收住了刀,「你叫什麼名字?」

  他沒有聽見任何回答。烏鎧武士絲毫沒有停馬的意思,斜沖上來,手中的重劍揚起,比莫幹的一名伴當根本來不及抵擋,就被對方以劍面側擊在頭盔上,頭盔飛拋出去,伴當滿嘴吐著鮮血,從馬背上歪斜地栽下去。

  「瘋了麼?」鐵由大喝著,「這是大王子!」

  對方像是根本沒有聽見,帶著戰馬向著比莫幹直沖過來。他的背後,更多的重騎兵也在擊潰輕騎之後轉向了家奴們。瞬息間就輪到比莫幹一部面對那種可怕的壓力。

  比莫幹顧不得再想,揮刀上去想親自截住那個騎兵頭領。比莫幹的刀術強勁,對手的重劍卻不遜色,每一擊都帶著霸道之極的力量,並不用劍刃,而用劍身力砸,令比莫幹的腰刀幾乎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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