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下 | 上頁 下頁 |
一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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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鳴澤沒有說話,引著他在觀眾席正中央的座位坐下,四面八方望出去都是紅色的椅背,他們仿佛坐在紅色大海的中央。 燈光暗了下去,黑暗中舞臺越發明亮起來,隨著小鼓響起,演出正式開始了。首先登場的是穿著燕尾服和亮紫色襯衫的老人,他跳著芭蕾亮相,臉上卻戴著公卿的面具,舞蹈結束的時候他摘下了面具,露出橘政宗的臉來。路明非恍然大悟,原來王將和赫爾佐格是同一個人的兩個身份。他好奇地看向身旁的路鳴澤,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用這麼麻煩的手段向他揭開這個秘密。路鳴澤沒有回應,聚精會神地看著這幕混搭的歌舞伎劇。 好在座位旁邊就放著演出的介紹,路明非就著舞臺上的燈光閱讀那份介紹,演員們的身份都在那上面寫明瞭,包括了赫爾佐格博士的前半生。 接著登場的是身穿黑色風衣的源稚生和女裝的源稚女,演員和現實中的人韌完全看不出區別來,不過路明非也沒覺得奇怪,他下意識地覺得在路鳴澤包場的演出裡,這些都不足為奇。源稚生和源稚女帶著各自的人馬上演打戲,佈景後面小鼓敲得密集如雨,格鬥場面也非常逼真,堪稱血肉橫飛,這麼逼真的特效能夠搬到舞臺上來實在讓人大開眼界。路明非覺得有點不適應,但還能接受,只是表演而已,再血腥再暴力也只是假的。 倒是繪梨衣的出場讓他很驚訝,演員身上那件限量版的塔夫綢白裙分明就是他陪著在南青山的購物商場裡買的,他還記得買的時候店員說那是限量版的貨品,僅此一件。 而且繪梨衣出場的時候他再度聞到了「櫻花之露」的香味,難道剛才乘坐那輛賓士車的人就是這個女演員麼?路明非覺得自己混亂起來。 不過劇情很快就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這真是一幕扣人心弦的好戲,每個轉折都出乎路明非的預料,隨著一個個懸念被揭開,那個龐大的陰謀展現在舞臺上,他再也無暇去想別的,和路鳴澤一樣全神貫注於劇情的發展。當赫爾佐格操縱著圓鋸要將源稚生肢解的時候,劇情終於進入了大高潮,繪梨衣從沉睡中轟然驚醒,威嚴的目光掃視整個舞臺,宏大的背景音樂昭示著一位元王的蘇醒,赫爾佐格和源稚女都在她的目光下戰慄。路明非也不由得戰慄起來,他驚疑地看向周囤,意識到這一切有什麼不對。舞臺上的光照亮了路鳴澤的臉,那張帶著稚氣的臉半明半暗,漠無表情。 「偉大的……偉大的神啊!原來您還沒有死去!」赫爾佐格丟下解剖臺上的源稚生,跌跌撞撞地奔向繪梨衣,手中緊握著黑色的木棒。 繪梨衣震怒了,向著赫爾佐格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狂風席捲整個舞臺。可赫爾佐格在狂風中狠狠地敲著梆子。令路明非也顫抖的梆子聲裡,繪梨衣臉上的表情高速地切換,時而是路明非熟悉的那個女孩,時而是狂怒的王者,這一刻她的表情是害怕得要哭出來,下一刻又流露出君王之怒。赫爾佐格鼓起勇氣接近繪梨衣,眼中滿滿的都是貪婪,他逼近到三米以內的時候繪梨衣仍舊沒有攻擊他,而是像小孩子那樣驚恐地抱住了頭。這個動作最終給了赫爾佐格天大的膽子,他猛撲上去,把繪梨衣撲倒在地,把她的裙子撕開,露出雪白的背脊。 在赫爾佐格的撕扯之下,繪梨衣變得赤身裸體,青春曼妙的曲線看上去美得讓人心驚膽戰。但此刻赫爾佐格在意的已經不是她的美,而是那個在她皮膚之下爬行的、蠍子一樣的東西。 「何等偉大的生命啊!何等偉大的生命啊!」赫爾佐格把赤裸的繪梨衣抱緊在懷裡,「你怎麼是人類能夠殺死的呢?」 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那個原本已經死去的神或者聖骸重新動了起來.它只是一截蠍子一樣的枯骨,卻能在血水中爬行,並且在繪梨衣的背脊上咬開一個口子鑽了進去。 它意識到最完美的寄主就在前方,繪梨衣原本就是為它準備的容器,它借助繪梨衣的軀殼重新睜開了眼睛,剛剛發出王之怒吼,卻被梆子聲打斷了。 跟源稚女一樣,繪梨衣也做過腦橋中斷的手術,她的人格隨著梆子聲而切換,聖骸跟梆子聲爭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卻被梆子聲壓制了。 赫爾佐格激動得淚流滿面,他親吻繪梨衣的嘴唇,把她向著天空托舉,像是把祭品獻給某個至高無上的神明。 「這是黃泉之路貫通的一日!」他站起身來,一步步地遠離繪梨衣,退回到源稚女的身邊,「我的學生,堅持著別死,用你凡俗的眼睛看看這偉大的一幕,否則你會死不瞑目!」 源稚女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從繪梨衣的身上生出了細細的白絲,和八岐大蛇蘇醒時從井底湧出的白絲一模一樣,那些白絲從她精巧的鼻尖、下頜、發梢、指尖延伸出去,和周圍的白絲貫通。 她如同一個被遺棄千年的人偶,身上掛滿了蛛絲,但事實情況恰恰相反,一場生機盎然的進化正在白絲結成的繭中發生,源自白王的基因正在改造她的身體。 赫爾佐格卻絲毫不想去阻止,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了聖骸,卻把進化的機會讓給了繪梨衣。 「沒想到對不對?你現在看到的才是這個計畫的核心,那個名叫邦達列夫的男人已經想到了打通進化之路的方法,只是還沒有機會實踐。」赫爾佐格輕聲地讚歎,「聖骸就是白王留下的寄生蟲,被它寄生的東西雖然能夠進化為龍類,但意識也被剝奪,只不過出讓自己的身體幫助白王復活而已。白王怎麼會幫助人類呢?它是至高的龍王,人類在它眼中卑賤如塵土。想要保留自己的意識進化為龍,就不能讓它寄生在自己身上,要用另一個容器讓聖骸寄生,然後和孕育中的白王換血。王的胎血具備最強的活性和最弱的毒性,那是萬能的藥。」 「她生來……就是容器?」源稚女呆呆地看著這慘絕人寰的一幕,繭中時而傳出巨龍咆哮的聲音,時而傳出女孩的哀哭,她的靈魂被死死地囚禁於意識的底層,孤獨地哭泣著。 路明非暴跳起來,歇斯底里地沖向舞臺。他忽然間清醒了,然後完全瘋掉了,他明白路鳴澤見他所說的第一句話了,他來得太晚了,最後的演出已經開始了……不,其實是已經結束了。路鳴澤給他看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表演,而是那場悲劇的複刻。載他來這裡的那輛賓士車就是接送繪梨衣的車,難怪空氣中彌漫著櫻花之露的香氣。路明非不懂什麼高級沐浴用品,他知道那香味,是因為繪梨衣只用那一神沐浴液,那個手提箱也是繪梨衣留下的。她是能夠毀滅一座小城的怪物,誰能擄走她?其實有個人是能做到的,為她開車的人是——赫爾佐格! 一切的一切都貫通了,悲劇已經發生,路明非想要阻止,但他來晚了。 他想要跳上舞臺,打斷這個該死的悲劇,可他撞在了堅硬透明的牆上。舞臺邊有一道看不見的牆壁,他用頭撞都撞不破,只能趴在那面牆上,眼睜睜地看著這幕悲劇走向結尾。 「不!不!不!不要!混帳!赫爾佐格我殺了你!」他拍打著嘶吼著,像個瘋子似的。 但沒有用,赫爾佐格根本聽不到他說話,赫爾佐格慢悠悠地說著他那吃人的理論:「覺得很殘酷是麼?人類的歷史一直都是這樣殘酷的啊。知道牛痘麼?曾經天花是最可怕的病毒,每四個感染者中就有一人死亡,活下來的人也會終生帶著醜陋的疤痕,偉大的古羅馬就是因為天花爆發而衰敗的。可如今你很少聽到『天花』這個詞了,因為人類發明了牛痘。所謂牛痘就是讓牛先感染天花病毒,再把病牛的膿液處理之後用在人身上,病毒經過牛的過濾之後活性減弱,用在人身上不會導致發病,卻會給人帶來免疫力。這跟邦達列夫的辦法不是異曲同工麼?我漂亮的小姑娘就是那可愛的小牛犢,她的價值,就是要為我過濾龍血的毒性。」 「來吧,讓我們為新生的白王增加一些營養,珍貴的皇血一定是白王喜歡的吧,你們的基因有助於白王的補完。」他把奄奄一息的源稚生和源稚女放在小拖車上,推向孵化中的繪梨衣,「必須說你和你哥哥對我的幫助還是很大的,沒有你們的話我一個人實在很難同時控制猛鬼眾和蛇岐八家,尤其是你那個正義的哥哥,他可是真相信我啊。你們還幫我找到了藏骸之井,最後你們還成了神的營養。我很滿意,這樣細地吃掉一個人的價值才是優雅的進食,否則就太浪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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