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中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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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政宗笑得有點苦澀:「原來每個人都覺得昂熱那麼棒……也好也好,這樣我就可以死心了,我這種資質平庸的人,確實不該跟公認的英雄去比較。」 「不過沒關係的啦,哈哈,稚生你不用安慰我。」橘政宗撓了撓頭,爽朗地笑了起來,「昂熱比我出色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我為家族培養出了你這麼優秀的領袖,心裡還是很自豪的。」 「我……」源稚生說。 「沒什麼事我就先告辭了,今夜還想再去一趟刀社。」 「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情鍛刀?」 「想打一柄刀送給你,當是慶賀你成為新的大家長。」 杯中的酒已經空了,源稚生仍站在窗邊。 樓下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十幾名黑衣人在那輛車前排隊,橘政宗坐在車中,通過車窗一一叮囑他們。他是事必躬親的人,每逢外出都要做大量的事前安排,生怕不在家中的時候下面的人把事情辦砸了。 說起來橘政宗可以入選「家族歷史上最不走運的十位大家長」,甚至可能進入前三名,歷任大家長都是黑道中的至高領袖,就任時全日本的黑道幫會都會趕來拜見,便如新皇即位萬國來朝,大家長的隻言片語都會震動黑道,他對誰皺眉那個人都會嚇得寢食難安,他一旦動怒就會有人人頭落地。可橘政宗主政的時代家族已經淪為秘黨的附庸,黑道幫會對本家的尊崇也有所減弱。橘政宗謹小慎微地經營著這個家族,常常加班到深夜,對待幫會、政治家和財團都格外地親切,被認為是蛇岐八家歷史上最溫和的領袖,他靠自己的人格魅力贏得了各方支持,蛇岐八家終於重新確立了黑道本家的地位。可猛鬼眾又忽然崛起,從家族手中生生奪走了大片的地盤,把橘政宗搞得焦頭爛額。 他這輩子都做著家族崛起的大夢,刻字機卻算不得宏才大略的領袖,只能靠兢兢業業來彌補。這種男人居然在大家長的位置上呆了十年,也真是個奇跡。 那次在龍吟吃飯的事源稚生記得很清楚,那是他第一次光顧那麼豪華的餐館,每件東西每道菜肴都那麼新奇,所以他才會衝動地說出『要在東京建立名聲』的豪言壯語,話一出口自己就有點後悔了。橘政宗卻沒有嘲笑這個孩子的狂妄,只是溫和地笑了笑:「那很好啊,那我也跟稚生一起努力吧!」 「等我出名的時候老爹肯定比我更出名啦。」源稚生當時是這麼說的。 「這可不一定。孩子小的時候父親把他扛在肩上走路,孩子長大了父親卻坐進了輪椅要考孩子推著走。年輕人總會勝過我們老一輩的,這樣家族才能壯大啊!」記憶中橘政宗呵呵地笑著。 「你當然不能算老師了,你在我心裡……是父親那樣的人啊。」源稚生舉起空杯,隔空致敬車中的橘政宗。 白鷗掠過水晶般的樓宇,玻璃幕牆上映出它惶急的身影,都市的下旋氣流把它拖向地面,而它使勁鼓動翅膀飛向高處。 成田機場,出入境大廳。 滿頭白髮的老人走到綾小路熏的櫃檯前遞上了護照:「您好。」 熏翻開護照的相片頁,忽然心跳有些加速,立刻抬頭去看那個老人。她今年二十六歲,已經在出入境大廳裡工作了六年,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櫃檯裡審查外國遊客,見識過法國帥哥的浪漫,義大利帥哥的多情,拉丁帥哥的憂鬱,全世界的俊男面孔翻來覆去把她轟炸了個遍,最後她對男人的美醜完全不敏感了,俊臉糗臉都無所謂,只要真人和照片吻合就好。直到遇見這個老人,她忽然間又恢復了花癡的能力。 老人穿著格子外套,白色舊襯衫帶著陽光的氣味,領口裡塞著紫色領巾,鼻樑上架著玳瑁架眼鏡,淡淡地微笑著。他兼具了美利奴羊毛的溫軟、加拿大紅松的高挺和蘇格蘭威士卡的辛烈,就像名匠手制的老琴那樣,莫名其妙地叫人感動。 「您是第一次來日本麼?」熏心慌慌地問。 「哦不是,第二次來了,上次也是從東京入境,還去了鹿兒島和箱根。」老人說。 「可從護照上看您沒有出入日本的記錄。」 「1945年我作為佔領軍代表,乘坐美國海軍的巡洋艦來的。」老人遞上退役軍官證,「那時日本海關還是一片廢墟呢。」 「噢噢,原來是這樣。」熏看了一眼軍官證,真不敢相信這個渾身書卷氣的老人居然曾是軍人,而且是美國海軍參謀部的高級軍官。 刹車聲、驚呼聲和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傳進大廳。熏看了一眼監視螢幕,嚇了一跳,十幾輛黑色賓士車把外面的道路堵死了。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們從不同的入口湧進接機大廳,他們的腰間鼓起一塊,不知西裝下藏著短刀還是槍械。他們肩並肩組成人牆,把所有出口都堵死了,試圖出入的人都被他們陰寒肅殺的眼神驚退了。 熏明白了,那些是黑道,黑道封鎖了機場!她立刻把手伸向機場衛隊的直撥電話。 「請快派人過來!他們人數很多,都帶著武器!報警!快報……」 話筒裡忽然沒聲音了。熏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櫃檯前站著一位長者。被刀挑斷的電話線就捏在長者手中,長者把它放在櫃檯上:「給您添麻煩了,電話就不用打了。」 長者兩手各文一條眼鏡蛇,五個猙獰的舌頭分別纏繞他的五指,每個蛇頭都帶著火焰的高冠。那是佛教中所謂的「娜迦」,龍一般巨大的蛇,它的頭越多,力量越殊勝。在柬埔寨,五頭娜迦象徵惡魔。 「讓您見笑了。」長者把手收回袖子裡。 「這裡是日本海關的辦公地……你們……你們不要亂來!」熏小心翼翼地警告對方。 「很快就會結束,請安心工作吧。」長者轉過身,向瑟瑟發抖的警衛們深鞠躬,「請稍安勿躁,我們不會亂來。」 他掃視等待入關的旅客們,顯然是在找人。什麼人能讓黑道用如此的「禮遇」,不惜圍堵國門來找?家族中的叛徒?競爭幫會的老大?找到之後是帶走還是當場處決? 大廳裡一片死寂,唯有沉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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