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中 | 上頁 下頁
一五


  以酒德麻衣的體能,原本能用兩指捏著椽子掛在屋頂一整天,但此刻她只是爬到溫泉池邊就已經耗盡力氣,連續努力幾次都沒能站起來。

  「夠了!就在這裡也無所謂!」蘇恩曦把酒德麻衣放平在池邊的青石上,在潛水刀的幫助下撕掉了她身上的潛水衣。這種完全貼身的潛水衣一定需要人幫忙穿脫,虛弱的酒德麻衣根本脫不下來。

  酒德麻衣那佈滿青鱗的胴體在青石上誇張地扭曲,像是一條誘惑的女蛇,蘇恩曦試她的脈搏,心跳如密集的鼓點。她受了重傷,一道巨大的傷口從胸口往下延伸直小腹,無疑傷到了內臟。古龍血清帶來的細胞再生能力正在幫她癒合傷口,同時也在侵蝕著她的身體。龍血的雙重特性在她身上體現無疑,既是無與倫比的藥,也是無與倫比的毒藥。

  「堅持住!做點什麼事讓自己集中精神!」蘇恩曦大喝。

  「念字母表可以麼……我念字母表……」酒德麻衣的眼神開始渙散。

  「字母表不行,要做那種需要動腦子的事情,千萬不能讓自己昏迷!你昏過去就再也不過來了!」蘇恩曦厲聲說,「想想你那些男朋友,挨個念他們的名字,想想你們花前月下的時候!」

  蘇恩曦算不清酒德麻衣有多少男朋友,感覺足夠拍攝一部《斯巴達300勇士》。工作時間之外蘇恩曦給酒德麻衣打電話,十次有九次酒德麻衣正由某位顯貴的男友陪同,要麼在加勒比海的私人遊艇上曬太陽,要麼在阿爾卑斯山滑雪;偶爾在社交場合相遇,酒德麻衣也總是由一位英俊挺拔的男伴護送,經常是貴族後裔、明星或者名設計師。蘇恩曦經常抱怨,雖然自己也是美女,可只要酒德麻衣在場就很少會有男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酒德麻衣美極而妖,仿佛生來就是要顛倒眾生的,相比起來蘇恩曦只是「商學院中的漂亮女生」這種級別。

  「雷蒙德·范·埃索圖……阿方索·佩德羅……橋本……友三……阿蘭·博杜安……」酒德麻衣喃喃地念著,眼皮沉沉地往下墜。

  「喂喂!這不是我們一起在巴黎遇見的那個畫家麼?他也被你釣到手了?」蘇恩曦聽得目瞪口呆,「見鬼!你剛才念的那個名字不是王儲殿下吧?」

  「西沙姆·賈邁勒……伊塞克·凱西揚……巴爾內斯·法爾孔……」血從酒德麻衣嘴裡湧出,她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

  「好吧好吧,就這樣念下去,做得很好……做得很好。如果這份名單洩露出去你會被搖滾樂手和著名球星的粉絲們一人一口唾沫淹死,至於歐洲皇室和沙特酋長呢,可能把你列為暗殺對象……姑娘你就算泡王儲也不要一次泡那麼多好吧……就這樣繼續念下去,等我回來!」蘇恩曦披上浴袍一躍而起。

  蘇恩曦帶著醫療箱回到溫泉池邊的時候,酒德麻衣已經昏迷了,她的嘴唇翕動,含糊不清地念著名字。

  蘇恩曦從醫療箱中拿出橡皮帶纏在自己的大臂上,動脈血管立刻浮凸出來。她把輸血管的一段紮進自己的動脈中,用另一端的針頭去紮酒德麻衣的頸部血管。針頭剛接觸到酒德麻衣的皮膚就崩斷了,皮膚像是瓷質的,堅硬異常,至於長著鱗片的部位更是不用指望了,誰都知道龍鱗是子彈都打不碎的。

  「見鬼!」蘇恩曦急得快暴走了。這時候她的血液是唯一能克制古龍血清的東西,但偏偏她連一滴血都送不進酒德麻衣的身體裡去。

  她撥開酒德麻衣的嘴唇。酒德麻衣的牙齒緊緊地咬合,連試幾次蘇恩曦都沒能把她的牙齒撬開。

  「念得大聲一點!大聲一點!張嘴說話!」蘇恩曦大力地搖晃著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竭力把嘴巴張大了一些,她每次張口都有一口血溢出來。蘇恩曦隱約聽見了那個名字,愣住了。她把耳朵湊到酒德麻衣的耳邊,沒錯,酒德麻衣確實是在念那個名字,而且只是那一個名字,不斷地重複。

  雖然笑不出來,可是蘇恩曦覺得這真的很可笑,你有一千個名字念在嘴邊,卻只是為了掩蓋心裡的那一個。

  「傲嬌妞兒,辛苦你了。」蘇恩曦摸了摸酒德麻衣的頭髮,輕聲嘆息。

  她把毛巾塞進酒德麻衣的嘴裡,強制她不能咬緊牙關,然後把輸血管的針頭伸進酒德麻衣嘴裡,向口腔上顎的動脈注入鮮血。

  蘇恩曦的臉色漸漸慘白,她正消耗自己的血液來中和古龍血清。幾滴蘇恩曦的鮮血沿著輸血管滴在酒德麻衣的傷口裡,就像濃酸和沸水相遇,居然冒出了嫋嫋白煙。這種劇烈的血液反應也在酒德麻衣的身體裡發生,可以想見那種痛苦。酒德麻衣渾身鱗片開合,發出分娩般的哀號,令無數男人垂涎的長腿痛苦地絞在一起,如兩條死死糾纏的蟒蛇。

  酒德麻衣的身體猛地繃緊,而後徹底地鬆弛了。她徹底昏死過去了,那種痛苦本來就超出了人類的忍受力。

  「長腿長腿?」蘇恩曦輕輕搖晃她。

  酒德麻衣沒有回答,睜大了赤金色的眼睛望著天空。

  蘇恩曦起身撿回格洛克,指在酒德麻衣的眉心。酒德麻衣的眼睛呈赤金色,瞳孔收縮成一線,眼珠左右轉動,一時迷惘,一時猙獰。剩下的就看酒德麻衣的運氣了,蘇恩曦在等待結果。如果一會兒蘇醒的是酒德麻衣,她就擁抱她;如果一會兒蘇醒的是死侍,她就扣動扳機。酒德麻衣想來是寧死也不願變成怪物的,作為好朋友,蘇恩曦要幫她完成心願。

  海風悠悠地吹上高崖,滿園落花未掃,濤聲往復,霧氣蒸騰,這種時候最適合回憶。蘇恩曦回想跟酒德麻衣共事的這麼多年,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個碎嘴婆,好像總在抱怨酒德麻衣和三無妞兒給她惹禍。這兩位都是做事不考慮後果的主兒,惹出禍來全丟給蘇恩曦去善後。可要是有朝一日這倆惹麻煩的女人不在了,她該怎麼辦呢?這世上要是沒有了惹禍精,負責善後的人也會很孤獨。

  「別死啊長腿,如果你沒事幾,以後你想怎麼用公務機就怎麼用,我也不再嘮叨你費用超標的事情了。」蘇恩曦摸了摸酒德麻衣那血跡斑駁的臉。

  酒德麻衣忽然動了,她緩緩睜開了眼睛,仰望天空。

  「說你的名字!」蘇恩曦扣緊了扳機。她對醒來的是什麼完全沒把握,那對赤金色的瞳孔看著叫人心驚膽戰。

  「酒德麻衣。」酒德麻衣輕聲說。

  「多說點話,越多越好,比如說個前男友的名字來聽聽!」蘇恩曦還不放心。

  「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好多麼?」

  「那隨便說點什麼別的,比如我們上次去拉斯維加斯看肌肉男跳脫衣舞,我穿的是什麼衣服?」

  酒德麻衣無可奈何地笑笑:「那天你穿得又沒有我好看,我為什麼要記住?最後他們可是請我上臺讓我摸他們的胸肌。」

  「確實是那個毒辣的妞。」蘇恩曦脫力後仰,栽進溫泉池裡。

  酒德麻衣蜷縮著躺在青石上,白白小小的,像個嬰兒。蘇恩曦用木勺舀水澆在她身上,洗去她身上的血跡。龍化的體征在幾十分鐘後才逐步消退,酒德麻衣肌肉虯結的身體重又變得柔軟,青鱗紛紛剝落,只剩下最後一溜細小的鱗片貼在她的背脊上,大概還需要更長的時間來恢復。

  「我昏迷的時候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酒德麻衣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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