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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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夜叉指著前方絞盤邊六具穿白色防護服的屍體,鋼青色的身軀正纏著他們。 「該死!這東西沒有足夠的人手怎麼轉得起來?」烏鴉仰頭看著那巨大的絞盤,直徑超過兩米,上面纏繞著手腕粗的金屬纜繩,在靜止的情況下這根金屬安全索能吊起五艘迪裡雅斯特號。 「夜叉不是說自己有兩個人的力氣麼?我也有兩個人的,烏鴉你能頂兩個人用麼?」源稚生握住手動輪。 手動轉輪是鐵質的,直徑足有一米,冰冷而潮濕,表面上纏繞著拇指粗的麻繩。 「可以試試,問題是如果我們三個都轉輪子,那誰來守屁股呢?」烏鴉說。 「我一隻手就有兩個人的力氣,另外一隻手開槍吧。」夜叉撕裂上衣。 源稚生解下領帶纏繞在手心,握住了轉輪:「我說一二三就一起用力。」 轉輪扣住,迪裡雅斯特號頂端的安全掛鉤電控彈起,源稚生猛力轉動手動輪,巨大的絞盤緩緩開始了轉動,明亮的火花飛濺到數米開外,金屬纜繩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繃緊的程度不亞於琴弦。須彌座和迪裡雅斯特號就像是母親和胎兒,金屬纜繩是連接它們的臍帶,臍帶斷裂,胎兒就死去。源稚生雙臂用力,全身肌肉如絞緊的繩索般收縮,他一張一弛地刹車,隔著絲綢領帶仍舊感覺到轉輪因為摩擦而發熱,熱得像是赤紅的烙鐵。狂風暴雨潑灑在他的身上,他高溫的身體把雨水蒸發。烏鴉和夜叉左右射擊,把逼近的屍守擊退。 「少主。」櫻在源稚生背後低聲說。 「太好了!櫻你幫我們守住後面!」源稚生驚喜地說。 「少主,放棄吧,我們已經來不及了。」 「怎麼了?海嘯還有七分鐘才到達。」源稚生吃了一驚。 「剛剛收到了消息,在火組陣亡之後,屍守群正試圖從林組的防線中撕開口子,而從聲呐掃描看,跟隨迪裡雅斯特號的還有第八波屍守群,第八波的總數和前七波加起來一樣多。」櫻低聲說,「這已經不是普通武力可以解決的了,如果讓第八波屍守浮出水面,我們絕對無法控制戰場。唯一的辦法就是動用繪梨衣小姐的力量,在屍守群浮出海面之前毀滅它們。但那勢必會連迪裡雅斯特號一起毀掉。」 源稚生呆住了。 「政宗先生的電話。」櫻把手機遞給源稚生。 「稚生,我知道這是艱難的決定。」橘政宗的聲音低沉,「但男人的路永遠都是艱難的,犧牲那三個人固然是我們不願的,他們好不容易才從絕境中逃生。但如果這時候再不決斷,那所有人都得死,屍守群會入侵日本,在東京的街頭殺人。我們已經接近成功了,現在我們只是需要一點殘忍。你是領袖,你應該明白。繪梨衣就要到了,我已經派直升機去接你了。」 源稚生扭頭看向海面,被探照燈照亮的海面上,小艇隨浪而來,繪梨衣站在船頭,暗紅色的長髮被海風吹得淩亂。海面上波濤起伏,但她的小艇走得卻很平靜,附近的屍守撲向這艘小艇,繪梨衣拔出手中櫻紅色的長刀隨意地揮出,屍守就從中間驟然分裂。這一刻她的風骨仿佛古代的劍聖,但她揮舞長刀的手法卻非常幼稚,根本就足小女孩在揮舞鉛筆刀。但就是這種隨意的劈砍,其中蘊藏著絕對的斬切意志,她並非足用刀在切割屍守,而是下達了命令去割裂這些東西。 言靈·審判,這是歷史上從未有人見過的言靈,關於它只有傳說。圍繞小艇的屍守群越來越密集,繪梨衣的斬切也越來越快速,刀在她手中仿佛並無重量也並無章法,她只是不斷地下達著死亡、死亡和死亡的命令,屍守群感覺到了那死神般的氣息,漸漸地不再敢靠近。繪梨衣也並不追逐,她做這些事淡定得就像是在玩格鬥遊戲,只是這個遊戲未免太血腥。她在海水中蕩去長刀上的血跡,挽起袖子,露出玲瓏的手腕,伸手按在海面上,就像在撫摸一隻暴躁的貓。頃刻間海面平靜下來,一切都平靜下來了,從繪梨衣身上激發出一個巨大的領域,領域內的一切都被強行壓制。 繪梨衣有節奏地拍掌,天空中的烏雲居然坍塌了一角,清寂的月光灑在海面上,波光細碎,海面如一塊表面有著細密紋路的銀錠。海面溫度越來越低,跳蕩的銀色波光漸漸凝固。幾分鐘後,以小艇為中心,冰層向著四面八方蔓延。就在源稚生的眼睛裡那些屍守被封凍在海水中,以它們驚人的力量居然不能掙扎,在繪梨衣面前,它們就像是玩具。 這種場面即使是昂熱也會被震撼,秘黨瞭解神秘的世界,但繪梨衣正在做的事似乎已經超越了煉金術或者言靈,臻至全新的領域……神的領域。 她低著頭哼著歌,目光好像穿透了黑色的大海。她的俯視,就像是神從天空裡的御座上俯瞰人間。 源稚生無力地靠在絞盤上,他清楚自己已經沒法改變什麼了,繪梨衣一旦變成這個樣子就什麼都聽不進去了,沒人能靠近她的身邊,靠近她的一切東西都會被殺死。這一刻她不再是妹妹那樣的乖巧女孩,她與死神無異。櫻看著他的模樣,再想到區區一分鐘前他的鬥志,心裡忽然明白了……其實在源稚生的心底……他是那麼想救那三個神經病。 世界毀滅般的巨聲中,衝擊波如約而來,這是核動力艙爆炸的衝擊波。路明非的思緒仿佛被一刀斬斷,他從未體會過這種狂暴的加速度,跟這種加速度比,昂熱那輛改裝過的瑪莎拉蒂真是弱爆了。他眼前一片漆黑,耳膜痛得好像已經裂開了。不過這也意味著他們終於做到了,核動力艙一旦爆炸,那座城市會整個被岩漿河吞沒,那座地獄般的廢墟不復存在,那些死神般的屍守也被埋葬。 「我們居然活下來了。」他喘著粗氣,「我好幾次都覺得我應該開始吟詩了。我以前看書上說日本武將臨終時都要吟誦一首辭世詩,什麼『極樂地獄之端必有光明,雲霧皆散心中唯有明月。四十九年繁華一夢,榮花一期酒一盅』,還有什麼『順逆無二道,大道貫心源,五十五年夢,醒時歸一眠』,特別帶感。」 「那不是他們臨死前才開始吟的,」楚子航說,「其實多數日本武將的文化水準都一般,那是他們以前找會寫詩的人做好,臨死前只是念一念而已。」 「我說呢,要是我只會說『英雄饒命』,哪還有詩才剩下。」 「有別的東西也活下來了。」楚子航忽然說。 路明非看向螢幕,上千上萬的黑影正從海底高速上浮,聚集在一起就像黑色的漩渦。屍守群,最後一批逃離高天原的屍守居然格外得多,它們沒有被核爆波及。屍守群組成的黑色漩渦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它每次用長尾捲動海水,都伴隨著無數潛流和無數漩渦。屍守們圍繞著它上浮,因為那東西遊動的時候在周圍形成了向上的高速水流,就像魚群有時候喜歡跟著巨鯨遷徙。遊得最快的屍守已經迫近迪裡雅斯特號了,在瓦斯雷的照射下,它們冰晶般的長牙反射著刺眼的光。 「現在還想吟詩麼?」楚子航問。 「英雄饒命!」路明非哭喪著臉。 深度大約是3000米,當核爆衝擊波帶來的慣性用盡,他們就沒有辦法加速了。 楚子航或許還能再度釋放君焰,但深潛器卻經不起衝擊了。外殼正發出令人恐懼的撕裂聲,樹脂的舷窗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變形。君焰和核爆衝擊波對深潛器的外殼造成了不可恢復的傷害,照這樣他們能浮到海面上就不錯了。剩下的希望就是那條安全索,只等源稚生的安全索發力。 「我好像聽見敲雞蛋的聲音。」路明非小聲說。 「這是我們的外殼在開裂。」楚子航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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