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 | 上頁 下頁
八九


  「當然有可能,我們對龍類的孵化過程瞭解很少,我們怎麼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孵化。」

  「這些愷撒小組都不知道?」

  「沒必要知道,知道這只會增加沒必要的恐懼。我們只是借用他們的血統,只有血統最優秀的人能反抗胚胎領域的干擾。」

  「那你跟校董會的混帳有什麼區別?愷撒小組就像一隊自己去往祭壇的羔羊!而領著這隊羔羊去祭祀的牧羊人就是個魔鬼!」

  「魔鬼?你是說我麼?」施耐德抬起頭。

  「還能說誰?我現在終於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了!裝備部的人都是神經病,但執行部的人都是瘋子,裝備部的人是不懂人命的珍貴而執行都的人是漠視!」曼施坦因低吼,「你們眼裡只是那該死的任務麼!他媽的為了你們那該死的任務死多少人你們都不在乎對麼?你坐在這裡好像滿臉悲傷一個人抽煙,說著煽情的話回憶你那些死去的學生,可你這混帳又他媽的把新一代的學生送進地獄裡去!如果我是你媽媽我會後悔把你這個混帳生下求!」

  「你不可能是我媽媽,你是個男性。」施耐德冷冷地說,「曼施坦因,有時候我真羡慕你。因為你和古德里安這樣的人生活在乾淨的世界裡,不是我和校長這樣的噬罪者」

  「噬罪者?」

  「就是那種把罪惡吞噬掉的人。這個世界上並非一切正確的事情都是正義的,也並非正義的事情一定是正確的。有個詭辯的問題,在鐵路分岔的地方,一邊的鐵軌上豎著警示牌因為列車會從這邊通過,而那一邊廢棄的鐵軌上則沒有。現在火車就要來了,你站在岔道邊,火車要經過的鐵軌上有一百個孩子正在玩,他們完全沒理會警示牌,而有個孤零零的孩子在廢棄的鐵軌上玩,因為他守規矩。你可以扳動岔道,你扳動不扳呢?如果你不扳,那麼會有一百個孩子死去,這是一百個不聽話的孩子;如果你扳了,火車會從那一邊的軌道上經過,只會軋死一個孩子,但那是個聽話的孩子。」施耐德直視曼施坦因的眼睛,「我親愛的曼施坦因教授,你會扳動岔道麼?」

  曼施坦因愣住了。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這是個該死的詭辯,到底是聽話更重要還是生命更重要?如果不扳動岔道,那一百個孩子的父母來到現場時的悲傷該怎麼面對?難道就因為他們是群不聽話的孩子,所以他們死了也活該?可扳動岔道的話自己怎麼忍心讓那孤零零的聽話的孩子去死呢?他什麼錯都沒有,也許還曾指著警示牌提醒大家不要靠近那邊的鐵軌……怎麼能讓那個無辜的孩子去死呢?

  「時間結束了,在你思考要不要扳動岔道的時候,那一百個孩子已經死了。」施耐德淡淡地說,「你沒有作出選擇,你只是看著一切發生。」

  「你會怎麼選?」曼施坦因嘶啞地問。

  「我會扳動岔道,雖然我殺死了一個孩子,但我救了一百個。這樣我就是噬罪者,我做了正確的事,但是作了惡。我把罪惡吃掉了,這樣別人就可以善良無辜。」

  「你在狡辯!」曼施坦因說。

  「沒這個必要,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我甚至不會跟你說這些。」施耐德搖頭,「我確實把愷撒小組送去執行危險的任務,但這是不得已的選擇,都們不能放任那個胚胎在極淵中孵化。越早動手越好,趁著它還沒有自我意識。這時候等待只是猶豫,猶豫只是給你的對手更多的準備時間,這是校長說的。如果愷撒小組因此覆滅,這個罪孽由我吃下去。」

  「我還以為你至少會考慮楚子航,一直以來你對他的安危都很在乎。」曼坦因無力地說。

  「楚子航、路明非或者愷撇,在執行部看來只是不同的武器,我們在乎武器是否完好,但如果這樣就不拔劍出鞘,那武器就失喪了其價值!還記得我在楚子航臼齒中植入的發射器麼?」施耐德把自己的手機推到曼施坦因面前,螢幕上顯示著日本地圖,紅色光點有規律地閃動。

  曼施坦因點頭。

  「是我把他招進卡塞爾學院的,但從他入學的那一天開始我隨時都監控著他的行動。如果他失控,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列入危險名單,安排專員把他抹掉。只有魔鬼能管理執行部,與我同行的都是瘋子,維繫我們的不是感情而是共同的目標。自古至今秘黨就是這樣的組織,我們的對手是強到無與倫比的龍類,如果還有脆弱的感情,那我們必死無疑!」

  「如果真的可以為了屠龍犧牲任何人,你為什麼不自己鑽進深潛器裡去?」

  施耐德抬起頭看了曼施坦因一眼,從旁邊端起白瓷的餐盤放在自己和曼施坦因之間,空餐盤中只剩下銀色的刀叉。他忽然抓起餐刀反手刺入自己的心臟,在刀柄上用力一拍,把整柄刀送了進去!

  施耐德默默地抽煙,凝視著曼施坦因的眼睛,一言不發。胸口上的貫穿傷好像根本不存在,曼施坦因目瞪口呆。一分鐘之後,施耐德把餐刀從傷口中摳了出來,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了,施耐德拔出餐刀的時候刀被肌肉緊緊地嵌住了。施耐德面無表情,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痛苦。

  「你被污染了!」曼施坦因嘶啞地說。

  施耐德把刀拋入瓷盤中,刀上血色猙獰:「是的,我被古龍的血污染了。」傷口迅速止血,肌肉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生長。

  「只有十萬分之一的人在接觸古龍之血後能平安地進化,我居然是那十萬分之一的幸運兒。我能從海底生還,是因為在吸入龍血的瞬間它已經開始激發我的潛能。但我並不是完全夠格接受龍血的人,它把我的身體弄得千瘡百孔,一面強化我一面摧毀我,我已經在劇痛中忍受了11年。學院中最有可能墮落為死侍的人並不是楚子航,而是我。我不是不敢下潛,而是我的身體無法承受。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是個垂危的病人,如果不是因為被龍血侵蝕,我早已經死了。」

  「校長知道麼?」

  「他知道。學院為我制訂了專門的醫療方案,我每年都換血,但龍血是永遠無法清洗乾淨的,我剩下的時間足個未知數。」施耐德敲了敲自己的心口,「我在心臟血管旁安裝了起搏器大小的一枚炸彈,一旦我失控它就會爆炸,我會在輕微的爆炸聲中忽然倒地,不會給你們任何人惹麻煩。」

  「對自己也這麼殘酷麼?」曼施坦因低聲說。

  「對別人殘酷的人,先得學會對自己殘酷,否則只是懦夫。」施耐德緩緩地說,「很多人都以為格陵蘭事件之後我會永遠不再執行任務,只是縮起來做研究,因為在那次事件中我失去了六名學生,自己也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他們覺得從地獄裡撿回一條命的人應該好好珍惜生命,但我選擇出任執行部部長。我是格陵蘭團隊的最後一人,那些生命如花一樣正在盛放的年輕人都死了,而我活了下來,如果我是個懦弱的蠢貨,這不是太可笑了麼?」

  「如果愷撒小組重蹈格陵蘭小組的覆轍怎麼辦?你還能忍受多少學生在你面前死去?」曼施坦因問。

  「這是人類和龍類的戰場。戰場就是如此,無謂的仁慈只會害死更多人,沖在你前面的第一個戰友倒下了,但你來不及驚恐和悲傷,更不能嚇得扔掉手中的武器蜷縮起來,你只能吼叫,呼喊其他人跟你一起往前沖。你腳下的每一寸距離都是前面那個倒下的傢伙用命換回來的,你現在停步,他就白死了。第二個人倒下了,你繼續吼叫……第三個人倒下了,你還是吼叫……開始衝鋒了就不能回頭,只有兩種結果,全軍覆滅或者沖入敵陣!但對懦夫來說只有一種,就是全軍覆滅!」

  曼施坦因盯著施耐德那雙獰亮的眼睛,沉默良久:「朋友,你越來越像校長了。我有種錯覺,是校長在我面前咆哮說,『我是獅心會的最後一人,只要我還在戰鬥,最初的獅心會就還沒有結束!』」

  「他這麼說過?」施耐德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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