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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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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N 巴黎。 山地鷹在廣場上降落,不遠的地方燈火通明,成千上萬人聚集在廣場上,等待著聖誕夜十二點整的歡呼。探照燈的光束在天空中掃著巨大的扇形,艾菲爾鐵塔被燈光打成了鮮亮耀眼的金色。 機艙門打開,黑風衣的男人第一個跳下飛機。 一輛黑色的轎車早已停在那裡等候,還有亮著急救燈卻悄無聲息的救護車。醫生們湧入直升機,男人默默地走向轎車。轎車旁西裝筆挺的人等待著他。 「檢察官南森·曼先生,片山的電話,通過魯納斯轉接過來的,他希望和你對話。」轎車旁的人面無表情,遞過了行動電話。 男人朝對方點了點頭。 「應該是最後的電話了。」轎車旁的人說。 「我明白。」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電話湊在耳邊,「片山。」 「博士,他們就要來了,我聽見他們的腳步聲了。」電話裡傳出低低的聲音,背景聲十分空曠,隱隱約約地似乎有腳步聲在回蕩。 「片山,你不能慌亂,我知道在這個時候做出選擇,對於任何人都不容易。只能依靠你的意志。」男人說。 「博士,你知道,」片山似乎在笑,他的喘氣聲異常粗重,「我喜歡老電影,我記得有部四十多年前的老片子,說一些人生活在一個電腦控制的世界裡,他們擁有特殊的能力,接一個電話,就能變成電子流沿著電線流走。現在真想擁有這種能力,想到死神是這樣跟著腳步聲慢慢地來,真是可怕。」 「片山!不要出聲,他們中有人的聽覺極度敏銳,任何輕微的聲音都會被發現!」 「我知道,但是請讓我把話說完。」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我明白,我在聽。」 「我大概是這裡的最後一個人了,哈西莫多上校和他的部下已經全部陣亡。我有一個問題,很想知道答案。」 「你說。」 「如果哈西莫多上校後面跟著的工兵部已經拆毀了鐵道,那麼守住這個火車站還有什麼意義呢?他們沒有藥物,六個小時後他們一定會失去活力,那時候我們就有絕對的勝算。為什麼要派出哈西莫多上校?」片山說,「是因為必須殺死他們麼?這才是最高委員會真正的決定。」 「是的,首要保證的是沒有一個活體流到我們之外的人手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但是我們並不想失去費爾南斯,它是我們費盡心血建立的基地。所以第一選擇是保住費爾南斯,而抹掉反叛的活體,如果不能,則連費爾南斯一起抹掉。」男人的聲音非常平靜,沒有絲毫的起伏。 「這是屠殺啊!」 「可以這麼說,所以我本來寧願親自動手。」 電話裡沉默了很久。 「可是直到現在,我依然相信L.M.A.的正義。」片山輕聲說,「博士,因為你曾告訴過我你的理想,我可以感覺到你的真誠和熱情。」 「謝謝你的信任,就像你的故鄉日本在封建時代的武士們,他們堅信大義。謝謝你,片山。」男人低聲說。 「再見。」 「再見。」 費爾南斯火車站,哆嗦的年輕人在孤零零的電話亭裡掛上了電話。漸漸逼近的那些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忽然停止,而後是銳利的破風聲,鋒利的金屬刃突破電話亭的鋁合金外壁,貫穿了年輕人的胸口,而後迅速地抽走。大片的血濺在電話亭的玻璃壁上。 片山龍介沒有倒下,他瞪著眼睛,用最後的力量按下了電話上的「1」鍵。 東北方向的天空忽然被照亮了,仿若雷霆的巨大響聲從遠處轟隆隆地傳來,地面似乎也在微微地震動。 男人拿著僅剩下盲音的行動電話看向那邊,沉默著。 廣場上等待慶祝的人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音樂暫停,所有人翹首而望。但是沒有任何其他的事情發生,也許只是一次小規模的地震,或者一場距離很遠的大雷暴,防空警報並沒有響起。主持人煽情的聲音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音樂再次響起,照在鐵塔上的燈光變化為明亮的銀白色。 中年人沖上他能找到的最高處,看著遠方山谷中騰起的蘑菇雲,雲柱中閃爍著火紅色的光,那朵雲像是凝固在那裡了,如一個巨大的紀念碑,雲下烈火熊熊。 他跪下,用盡全力捶擊著地面。 濕漉漉的孩子從水裡爬上河岸,望著遠方映紅天空的大火,已經沒有了眼淚。 總統走出愛麗舍宮,他的秘書為他披上了厚重的呢子大衣禦寒。他登上沃爾沃轎車,回首看了一眼古老的宮殿,「也許是最後一次來這裡了,還真的喜歡這個建築呢。」 轎車滑動,帶著已經辭職的總統離去,明天這個消息將出現在所有新聞媒體的醒目位置。 距艾菲爾鐵塔不遠處,男人口袋中的行動電話響起,他接通了電話。 「彭?是你麼?費爾南斯的無線電遮罩發生系統已經被毀了,你現在有什麼話可以對我說了。」男人平靜地說。 「曼,你是個殺人的魔鬼!你這個瘋子!你殺了他們!你殺了他們!」電話裡傳來令人絕望的怒吼。 「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男人掛斷了電話。 轎車旁等待的人逼近了男人,「博士,可能需要你配合我們一下。」 「最高委員會不滿我這次的行動方式麼?」男人看著這名特使,神情平靜坦然。 特使彬彬有禮而冷漠,「對不起,博士,本應由您執行的任務臨時更換為助理執行官片山龍介執行,這一點您需要解釋。此外這次的突發性事件對於L.M.A.造成的損失異常慘重,在事實沒有弄清楚之前,最高委員會已經決定暫時解除您的權力,請您跟我們回東西伯利亞的總部。」 男人拉扯嘴角笑了笑,「是不是能這樣理解,片山龍介、我和彭·鮑爾吉都是當時主張建設費爾南斯的人,如今這座城市已經被抹掉,而我們本應是隨之一起消失的人。可是我回來了,所以我必須受到處罰?」 「不,最高委員會非常重視您和執行官鮑爾吉的能力和成績,但是這次的事情,確實不可能那麼輕易地結束。」特使說。 「我會跟你走。」 「謝謝配合。」特使把手銬扣在男人的手腕上。 「我不會逃跑。」男人看著手銬,面無表情。 「這是紀律。」特使說。 此時醫生們帶著倖存的孩子從不遠處經過,男人以風衣袖子遮掩了手銬,回頭對那個黑髮的男孩微笑,「西奧,要照顧好伊芙和伊瑞娜,經過這一次你就是大人了。」 男孩默默地點頭。 鑽進轎車的最後一刻,遠處的鐘聲傳來,無數的焰火在同一瞬間飛上天空,變成五光十色的耀眼光痕。艾菲爾鐵塔下音樂高漲,萬人同時歡呼,高掛在半空的彩球裂開,閃光的碎片雨一樣繽紛下落。 「原來是耶誕節啊。」男人回頭,低低地讚歎。 特使把他推了進去,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入了夜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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