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翼人影無雙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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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達,忽然發現一條隱在枯草灌木中的裂縫,可以上下,並似有人動過,相隔那洞也不甚遠,便同下降,快要到達洞旁怪石之上,忽又發現隔著溫泉好幾丈的壑底亂石之上飛也似馳來一個形貌衣著奇古的長髯老人,貌相十分清秀,正與林玉虯所說藥夫子形貌相似,心方驚喜,待要招呼,來人動作絕快,本由橫裡順壑底亂石頂上馳來,猛一抬頭,瞥見上面有人降落,未等開口,人已飛起。四人只覺眼前微風颯然,人影一閃,那前輩高人藥夫子已在面前危石邊上立定。 岑同忙先開口,問了一聲:「老前輩可是別號藥夫子麼?」 來人聞言似頗驚奇,接口笑道:「你們可是尋找同伴的麼?人在下面洞中,本來我可引你同去,但是前面林中有事,方才又見你們有三人前往,林中來者乃是幾個隱伏多年的異派凶孽,去的三人不知能否抵敵,這裡事情又急,我一身難於兩顧,可恨我那同伴只知守他教規,性大剛暴,我又剛剛聽說,雖已命他趕去,事不難料,還有一人偏又和我同時離開,以致發生此事,不知歸未?雖然洞中那些惡人叛賊正受惡報,無故將好人困住也不應該,我此時急於前往將其放落,那地方業已封閉,你們無法走進,只能照我所說走法由旁洞穿進。 「我去放人,本來無須全數入洞,只為我當初也是連山教門下,曾立誓言,他們所受慘酷苦痛太深,這等還報也是難怪,我雖不以為然,不便下手,也不便勸他改變教規,你們外人來得正好,洞中那些受傷受苦的都是那兩個叛賊和所有徒黨,你們見一個殺一個,給他一個爽快便了。這些雖是去了爪牙的蛇虎,內中兩個身邊還有兇器,先那兩個報仇的因這些凶孽業已無力蠢動,行動皆難,這些兇器又不願帶走,準備等他死後連屍首一同封閉山洞之內,此時想起內中一個表面受了重傷,一手己廢,人還能夠行動,許多可慮。昨日黃昏便因苦沙彌走時疏忽,幾被兩個凶孽越崖逃走,如非發現得早,我又趕回,便不漏網也多費事。就這樣另一同伴往追時還被他扳斷石筍由上打下,幾乎受傷。所以這兩個盜賊身受也是極慘,其實不須如此報復。我防萬一有什變故,這條路又比你們遠,請快走吧。」 四人見他辭色匆匆,不容回答便引四人往下縱落,略微指點途向,便朝上面飛去,一閃不見。心想,此老人要人洞如何反往上面飛走,雖然奇怪,因聽鐵笛子人困洞內,全都發急,更不尋思,便照所說往裡鑽進。人口乃是一個崖縫缺口,人內一轉到一深穴之中,再由裡面照藥夫子所說曲折上升,中途因聽洞內慘號相隔不遠,越發驚疑,同聲呼喊,也無回應。好容易尋到所說複壁夾縫,施展輕功擦身而過,再由一尺許大小的小洞蛇行鑽出,剛望見火光,便看出鐵笛子被人用套索淩空吊在後洞中心,下面立著兩個凶孽,內中一個正是昨日那個姓馬的,手發毒火朝上射去,人剛和打秋千一樣避開,火由腳底射過,比昨日所見綠色火星更加猛烈,洞中崖石遇上紛紛炸散、形勢業已危極。 四人情急心慌,剛怒吼得一聲,前二惡賊業已仰倒在地,跟著便見左上角相隔洞頂不遠的危石之上立著一個瘦小枯乾的和尚,鐵笛子綁索立時縮開,但是還未脫身,南曼、文嬰認出那是苦沙彌,猛想起藥夫子之言,正要低聲招呼,岑同、崔真早已看出洞中那些凶孽生死兩難,想要自殺,不能自主,一個個血人也似種種慘酷苦痛之狀,同時又見放火行兇二惡賊業已倒地,更不怠慢,先各動手,一路殺將過去。人多手快,轉眼殺光。苦沙彌似知背後有人主使,朝四人看了一眼,忽然淩空飛起。朝鐵笛子撲去。南曼不知何意,心方一驚,兩條人影已同迎面飛來,原來苦沙彌本領之高真個出奇,竟由相隔好幾丈靠近洞頂一片極厭的危崖之上飛燕掠波一般,不知怎的一來,便將那吊在洞頂的套索連人抄起,一同飛落。人還不曾沾地,套索已被解開收去。眾人那好眼力,竟未看出怎麼把人解開的,心中敬佩,一同禮見。 苦沙彌見鐵笛子行完了禮神態如常,笑嘻嘻想要開口,苦笑說道:「我真對你不住,又不知你們的事,走前忘了招呼,說我們在此寄居,又承了你三人的情,你那仇敵如其趕回這裡去往村中侵犯,決不使其飛渡過去。你們年輕好奇,又想窺探我的蹤跡,以致受此虛驚。我那師兄雖是一位女同門,因其所受苦難並不在我以下,只少去那三年慘痛,別的都差不多,只有更甚,復仇心切,多年患難養成偏激之性,對於教規守得又嚴,方才擒你並無殺害之意,一則外人窺探,犯了我們禁忌,又因仇敵詭計多端,日前曾有同黨來此,想將先被困那兩個窮凶極惡的幫兇救出,昨日又曾乘機逃走,狡詐非常,見你偷看時面帶悲憤之容,心中生疑,想要盤問。我昨日忙於報仇,又有事出山,你們幫我的話還未告知,以致發生誤會。另一面我和恩師又恰離開,她擒你時又發現森林那面有了動靜,心疑仇敵黨羽,以致兩頭無暇兼顧,將你吊起,匆匆趕去。 「我們昨日疏忽,只當這些凶孽無力反抗,休說真氣已破,又受過教中的刑,前後兩三處出口均極仄小,他們行動皆難,這樣險峻峭壁絕壑,此時便放他走他也不逃,只求速死,少受慘報,於願已足,不曾想到別的。誰知馬賊凶狡非常,我因見他昨日業被你們打傷甚重,受刑之後兩腿終日酸麻痛癢,行動皆難,沒有留意,誰知這廝跟我走時,暗將身邊藏了多年的一粒靈藥吞將下去,雖然苦痛不輕,比另外幾個凶孽卻要好些,當著我們裝得甚像,我師兄恨他不過,又立意要他多受三月活罪,以代我報那昔年深仇,上來用刑又只是下半身,只使不能逃走了事,因其無力走動,誰也不曾防備。 「你如不來,他也不會出什花樣。你到之後,他覺有機可乘,內一同黨幫兇乃竹山教下第一個凶孽,身邊帶有毒藥火器,可以借用,同時想到昨日仇恨,意要用毒火逼你幫他逃走,上來只是示威,等你仗他指教脫綁而出,乘我三人離開,故意顛倒黑白,拿眼前慘狀證明,反說我們如何凶毒,再巧使你將他救往村中,再下毒手暗算,沒想到惡貫滿盈,恩師和我為了一事相繼中途折轉,匆匆相遇,問知師兄把事做錯,還沒想到他們會要害你。因我聽出恩師口氣不願見此殘酷之景,我又不便與師兄違背,特意改道趕來。因我路熟,到得較快,恰巧二孽看出套索妙用,非外人所能解開,正放毒火,被我打倒,你雖得救,卻便宜了他少受許多惡報。 「我生平除救我的恩師外從未受過什人幫助,此次報仇不是昨日你們相助,恐還投鼠忌器,多費好些手腳。本來我們至少要隔三月才走,如今大仇已報,雖被你們殺死,他們所經苦痛也並不輕,從此我師徒三人便要去往民間專作醫救苦人之事,師兄一回便要離開。不過,我知你們現有強敵來犯,恰巧今日趕來,已在前面森林之中隱伏,還未到達。這些雖非我們切身之仇,也是死的仇敵新舊同黨,你們今日無須動手,由我師徒三人代為除去,不問私人有無仇怨,為世上多除兩個惡人終是好事,別的不敢保,讓你們這班善良的人們過一個快活年,免得殘年歲暮還被這些極惡窮凶之徒來此擾鬧,別的事將來遇見機會再說如何?」 鐵笛子一聽口氣,便知當日來敵決非尋常,又問知藥夫子已先趕去,更料善者不來,來必厲害,有此異人相助,上來先給強敵一個下馬威,自是最妙不過之事,忙即謝諾。眾人聞言也都驚喜,好奇心盛,想要跟去,看這師徒三人如何動手,萬一來敵太多太強,也可分頭迎敵,見苦沙彌說完只顧閒談。並間眾人姓名來歷,連聲誇獎,並無行意。正想設詞探詢,苦沙彌業已看出,笑道:「這個無須,不等你們趕到事情已完。我因一事奇怪,還未想起,心疑另外有人把你引來,否則此洞就是你們來過也不會這等走法。方才歸途曾見那邊洞口有一大梨跌碎,此非本山出產之物,你們昨日所帶小包我已見過,再說也沒有帶梨來此,又故意將它摔碎之理。此梨可是你們的麼?」 鐵笛子先疑梨是苦沙彌師徒三人所為,一聽不是,好生奇怪,便將梨落以前曾聽振羽之聲經過說了。苦沙彌好似吃了一驚,尋思不語,眉頭一皺,口鼻眉目越發縮成一撮,貌更醜怪。眾人正覺可笑,苦沙彌忽似有點醒悟,笑道:「事情還拿不定,照你所說,此人你們恐還難得見到,我也不知所料是否,事隔多年,難於作準。這裡血污浪藉,多少年來不曾見此慘狀,你們更未看慣。森林雖不必徒勞往返,且到外面談上一會我也要走了。」 說罷一同出洞。 走前苦沙彌又用巨石將兩處人口封閉。那麼瘦小的人,重達千斤的巨石隨手拉動,所行也與來路不同,連繞了許多彎,才由一個又窄又小的深穴之中穿出,上面乃是崖頂,但有山石封閉,須要托起才能走出,外表決看不出。眾人目光到處,天色已近黃昏,遙望森林那面青白光華亂閃,宛如虯飛電舞,眾人料知雙方正在惡鬥,勝敗難測,又看出敵人決不止一兩個,均想趕往接應。 苦沙彌自從問完了活,一直都在低頭尋思,仿佛有什心事神氣,見眾要走,笑攔道:「我說不必多此跋涉,決不會差。實對你說,非但此時雙方強弱已分,不過恩師為人太好,不是對方真個極惡窮凶輕易不肯出手。我那師兄脾氣又大古怪,不容別人上前,又因方才誤會,自覺做錯了事,越想代你們出一點力,把事情全攬在她一人身上,又是以一敵四,素來好勝心盛,非要照她心意不可,所以暫時還在相持,連恩師都未動手,暗中還有一兩位前輩高人不曾出面。這幾個凶孽的來意我師徒三人早已得知,今早出山便是為了查探他們蹤跡,你們先那三個同伴少時便要回轉,也許此時業已動身,何必多慮?真要來敵太強,我已先趕去了。如我料得不差,你們最好回村,也許前面山口多少還有點事情發生呢,這一面都有我們,不必再擔心了。」 說時,眾人見苦沙彌辭色從容,說得那麼拿穩,料非虛語。再見殘陽斜照中前面那些刀劍光影多半散亂,隱現無常,並有向前移動之勢,與初見時縱橫飛舞之景迥不相同,心方略定。遙望林玉虯與童忙子夫婦已由村中往來路趕來,其行如飛,仿佛有什急事,相隔老遠似已望見眾人立在崖頂,忽然發出信號,催眾速退,心方一動,忽聽隔崖那面新桃源村中也有信號發出,上下相隔大高,崖頂又隔著一大段,雖未望見旗花升起,料知有事無疑,苦沙彌又催眾人快回,立時變計往回便趕。鐵笛子想請苦沙彌同到村中小飲,就便請教,苦沙彌笑答道:「我不能去,從來又不飲酒,這裡有事未了,尚須佈置,你們不必再來尋我,也尋不到,以後崖後這一面多半不會有事發生,你只留心那兩條人口便了。」 鐵笛子知道這類異人都有特性,無法相強,只得謝了指教,並請代向另兩人致意,匆匆分別,往回馳去。正要追趕前面先走的四人,忽聽身後喊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靜以觀變,相機而動,包你沒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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