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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一手握劍,一手持鏢,準備上前相助。心念才動,狼群已風馳而來,離大踞坐之處才只兩丈遠近,全都目射凶光,同聲怒吼,照準猛犬迎面撲來。再看猛犬仿佛胸有成竹,依舊蹲踞地上,目注來勢,不吠不動。正想把那當頭四條凶狼先除去兩個,以挫群狼銳氣,忽聽颼颼連聲,接連十幾點寒星似暴雨一般由身旁危崖之上朝下急射,當頭四狼立受重傷,有的將眼打瞎,有的徑由脊樑上穿透胸腹而過,受傷更重,紛紛厲聲慘嗥,四下飛竄。後面趕來的狼群也有幾條相繼受傷,驚竄倒地。只有一狼來勢太猛,受傷之後負痛情急,反更朝前猛躥,吃那猛犬突舉雙爪,身形微抬,只一下便把頭頸打歪,並還抓裂了一條大口,帶著一股鮮血連聲慘嗥,竄向一旁,倒地不起。

  後面還有十餘條凶狼因那暗器由崖上突然下射,仇敵始終踞地未動,雖聽前面群狼厲聲慘號,血雨橫飛,並未看清,來勢又急,當頭數狼還未追近,正遇兩條受傷的凶狼逃竄下來,傷痛急怒之下迎頭一撞,情急暴怒,張口便咬,這類凶狼性都殘忍,平日只管合群,遇到美食,仍是同類相殘,惡鬥不讓,饑餓之際更是弱肉強食,決不放鬆。無端受此猛撞,也自激怒,回口便咬。一個受有重傷,自非其敵,轉眼之間便成了一死一傷,余狼立時一擁齊上,死狼當時被眾撕裂,傷狼在互相爭奪啃咬之下一個逃避不及,彼此亂咬,也膏了同類饞吻。這時,連死帶傷的狼不下八九條之多,一會便被群狼發現,不再爭那殘骨,分頭搶上,舍此就彼。為了性貪且狠,互相妒忌,分明死傷的狼甚多,偏往一處爭奪,十餘條凶狼只分成了兩起,一時血肉橫飛,此搶彼奪,狼嗥之聲震動山野,端的兇猛驚人。

  李善見此厲害,也不敢冒失上前,相隔又遠,如走出去,恐被群狼發現,又知崖上伏有高人,群狼決非其敵,便停了下來,藏在崖旁,朝前觀看,手握鋼鏢,準備萬一。正想崖上那人居高臨下,正是下手時機,為何不動?再看猛犬已然緩緩立起,覷准左近三條帶傷想溜的凶狼,悄沒聲縱將上去,爪牙並用,只一照面,全都殺死。正往前走,群狼爭咬死狼,竟未在意,看神氣,猛犬似想冷不防往狼群中縱去,兩下也就五六丈遠,忽聽崖上一聲口哨,猛犬立即回身,緩步走來。

  眾凶狼並非不知強敵在前,只為兇殘多疑,無論進退都是一窩蜂,正在貪吃同類血肉,互相啃咬,一面和同類爭奪殘屍,不時把凶睛瞟著仇敵,見其行動遲緩,正殺傷狼,尚無來攻之意,各顧眼前大嚼,彼此觀望,誰也不舍先發。哨聲一起,猛犬往回一退,內有兩條大狼忽發怒吼,群狼同時舍了殘屍聚在一起朝前注視,厲聲怒吼,猛犬也掉轉身來蹲伏在地。

  群狼本要縱起,見仇敵回身,踞地不動,又自收勢,只管怒吼發威,無一上前。相持不多一會,忽有幾塊山石由上打下,群狼受傷驚竄,剛一散開,猛犬倏地一聲怒吠,往前一縱,為首兩條凶狼,因被石塊打傷後股,正朝前竄,立時激怒,朝前飛撲。這一開頭,餘狼紛紛前縱,猛犬又是一聲怒吠,周身黑毛根根倒豎,身形立時暴長了好些。群狼見此威猛也自心驚,又自收勢,略微停頓,一串寒光又如暴雨一般當頭打下,當時打倒好幾條,餘狼十九受傷,正負痛慘嗥,往回驚竄,一條黑影已淩空飛墜,正是那條猛犬離地飛起,先把兩條受傷輕微的凶狼追上咬死,然後飛入狼群之中,所到之處只見血花飛濺,一條條的狼屍隨爪而起,慘嗥之聲亂成一片。不多一會,狼嗥止住,只剩一二十條殘屍縱橫在地,到處鮮血淋漓,腸肝四流,無一倖免。猛犬見狼全死,昂頭向上吠了幾聲,搖著尾巴回頭跑來。

  李善雖知有人家養,這等猛犬從所未見,初次相遇,心性難測,剛往後一退,握劍戒備,忽聽身後有人笑道:「此犬不會傷人。」

  跟著,便見一條白影由身旁閃過,朝犬迎去。那犬見了主人,搖頭擺尾,連聲歡吠,甚是親熱。那人是個十七八歲的白衣少年,二目黑白分明,神光炯炯,朝狗笑道:「今天總算代我文珠姊出了一口氣,看你這身汙血,還不把這些死狼丟到山溝裡去,沖洗乾淨,再回家去?」

  猛犬叫了兩聲,把頭一點,便朝死狼趕去。李善聞言,心方一動,少年已轉過身來,笑道:「這一帶地最偏僻,新近不知由何處來了大群青狼。昨夜我有一義姊冒雨入山,訪看家師和我。事前不知她來,幾受群狼圍困,幸而黑獅聞得狼嗥奔出觀看,發現她頭上珠光,趕去接應下來。人犬合力,只殺死了七八條便被逃走。正愁不能一網打盡,不料自尋死路,全數趕來。二位怎會到此?可是往訪白雲庵老師大的麼?」

  李善見少年貌相清奇,耳有針眼,頭上包著一塊彩絹,好似女扮男裝,忙接口道:「尊兄所說可是浦俠女麼?」

  少年驚問:「正是姓浦,她的親戚無多,有交情的朋友我都知道,尊兄貴姓,怎會與之相識?」

  李善便把方才所想的活稍微改變說了出來。少年聞言,先朝李善上下打量,沉吟不語,好似半信半疑。後才說道:「尊兄既與陸老伯母世交至好,二姊怎未提過?莫非還不願我知道麼?你如早到個把時辰,不把路走錯,正好會見。此時人已起身,回到你所說的蔡家,住上一夜,明早便要起身了。此時趕去還來得及。見時代我致意,問她既有你這樣朋友,行時何故一字不提?」

  隨指前途,令由白雲庵崖前經過。照他所說走法,繞往五裡松,如走得快,也許能夠追上。並說:「師父遠出,家中無人,不能同往,否則還想送去。」

  李善一聽五裡松,想起宮氏兄妹之言,心中一驚,匆匆謝別,便即起身,往前趕去。阿靈一看天色已早過午,又聽文珠走了一個多時辰,對方腳程甚快,又騎著一匹好馬,決迫不上,想起紙條所說,心神略定。

  主僕二人一路飛馳。李善見阿靈自一上路,便緊隨身側,不曾離開,任何艱難勞苦均是踴躍爭先,毫無倦色。日色已是未申之交,身旁雖然帶有乾糧,急於追趕文珠,不曾取食,恐阿靈腹饑,笑問:「你隨我跑了半天,必已饑渴,可要吃點再走?」

  阿靈深知主人心意,又因紙條時限已過,邊走邊答:「浦俠女起身在前,腳程又快,相公如其不餓,無須憐借阿靈,等把浦俠女追上再吃無妨。」

  李善聞言,自合心意,笑答:「我還不餓,恐你難耐,既能這樣,再好沒有。」

  隨又連聲誇獎。邊說邊走,不覺行抵白雲庵,正由崖下經過,忙著趕路,也未留意。過時,微聞崖上有人笑語之聲,阿靈回顧那庵就在崖腰之上,上下兩層,高的一層還好,下層在一平崖之上,離地不過兩三丈,看去像個茅棚。四外林木甚多,過時,見一少年女尼正在崖口閑立,身旁好似還有一人,因被林木擋住,也未看清。略一停頓,人已落後丈許,忙喊:「相公少停!」

  李善回間何事,阿靈悄答:「崖上有人,內中一個與張福所說東廂房姓孫的客人衣服相似,相公可曾看見?」

  李善想起張福曾說白雲庵師徒清規甚嚴,外人不敢崖前窺探之言,低聲說道:「此是一位有道行的老尼門下女徒,年紀甚輕,武功也好,我們無心經過,不可東張西望,免人多心,趕路要緊。」

  口中說話,也未向上回顧,照直前行。

  正走之間,忽見一個妙齡女尼,身穿一件半短僧衣,身材美秀,挑著兩大桶水由前面越坡而來。見了二人,忽然立定。李善把頭一低,依舊朝前馳去。阿靈畢竟年幼天真,覺著女尼那麼文秀的身材,卻挑著兩大桶水,走得又穩又快,想起前聞,由不得偏頭回顧,見女尼尚朝自己這面遙望,身旁又添了一個同伴,正是方才崖上所見。暗付:「那崖離地雖只兩三丈高,並無上下之路,兩下相隔何止二三十丈,我們這等快跑,也只走出十餘丈,崖上的人怎會下得這麼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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