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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李善平日最喜結交異人奇士,越想那兩人越怪,又恐是文珠的對頭,以為去路相同,忘了方才對方所說中途分路不要尾隨的話,依舊朝前追去。這一來把路走岔,人也不曾追上,一口氣趕了五七裡,才到二人失蹤之處。一看地勢,左面是條山谷,右面大片松林,地勢十分險峻。本來還想再追,因不認路,阿靈又在一旁勸阻,不令多生枝節,李善答道:「此時我原不願多事,因見這兩人答話時口氣甚好,又有那好武功,我們未照張福所說途徑行走,不知是否走錯,意欲追上問他一聲,就便相機探詢他的來歷,如何這樣多慮?」

  阿靈答說:「不是多慮,那高個子方才曾說,援到崖上,走出一段,便應分路,他們並非往白雲庵去,還叫我們不要跟隨。方才主人走得太快,不曾留意,此時想起,也許分路之處業已追過。萬一把路走錯,如何是好?」

  李善不知異人留有紙條,限制起身時日,並還注明這數日內途中不可多事,更不可與生人交往,否則有害。阿靈故意延宕,到了轉角之處不曾提醒,想令中途繞回,多延一點時候,李善自不知道。聞言立被提醒,阿靈勸其回走覓路,李善因這一往返有兩三裡路,那一帶人又是居高臨下,容易分辨,以為方向並未走錯,只路不對。再看最前面崖谷盡頭有大片峰崖,似與張福所說白雲庵前景物相同,意欲取道山谷中穿行過去,只要發現尼庵,再往崖後繞行,便可尋往文珠所去之處。阿靈也覺形勢相仿,並未攔阻。

  因那山谷甚長,地頗乾淨,入谷不遠,又發現泥地上有幾處腳印,李善心疑方才二人由此走過,反正同路,一時好奇,便追了下去。誰知那條山谷深藏亂山叢中,途徑彎環,乍看與那危崖相通,內裡卻是途徑回環,岔道有好幾條,不知不覺把路走迷,等到發現已然繞遠,急切間尋不見道路。有心上崖查看,無奈兩邊均是峭壁,排空直上,草木不生,童山禿石,無法攀援,往來亂竄了一陣,始終沒有找到出口。回顧阿靈好似氣力不佳,心想:「他雖練過武功,到底年輕,初次走這山路,估計路程己走有二三十裡,上下攀援毫未停息。」

  恐其力乏,心生憐惜,只得停住腳步,想稍歇息緩一口氣再走。正想起自己這等用心費力,心上人還未必知道,暗中好笑,忽聽阿靈喜叫道:「相公前面不是出口麼?」

  忙一查看,原來二人一路亂闖,無意之中已把白雲庵危崖繞過,由谷中捷徑穿出,到了後山隱僻之處。右邊崖壁已到盡頭,前行十余步,崖勢忽斷,現出一條絕壑,只剩左邊峰崖,共只二十丈之隔便把穀徑走完。因這一帶地勢彎曲,先未發現,看明之後,心中一喜。先還不知到達後山深處,及至繞過峰腳,尋路上去登高一望,張福所說白雲庵危崖已落在右側身後,相去己有四五裡之遙,才知所經途徑比方才估計加了許多。再看峰下形勢,除卻峰前長滿野草的一片平地而外,到處亂山雜遝,肢陀起伏。間有幾處樹林,草木經秋也都黃落,靜蕩蕩的不見一點人跡。比起來路景物還要荒涼。

  李善暗忖:「蔡家婆媳原說文珠所去之處似在白雲庵後一帶,地方卻不知道。這裡正是後山,並無人家廟字,如何尋找?」

  盤算了一陣,覺著左面一帶山勢險惡,不會有人居住,也許走過了頭,好在途向已然認出,意欲由右面往白雲庵繞去,如遇文珠,索性大大方方上前相見;推說山中訪友,無意相值。來時因受陸氏母子之托,說她走後得知有人暗算,尤其請她前去的人蓄有惡意,請其小心。然後相機應答,好歹把人見到再說。心正盤算與意中人見面之後如何說法,人也走下峰來,繞過右邊峰崖,沿路往白雲庵馳去。正囑阿靈途中留意,有無人家廟字,忽見前面松林內飛也似躥出一條猛犬,遍身油光黑亮,滿頭長毛披拂,目射金光,威猛異常,生得又高又大,和驢子差不許多。乍看直不是狗,仿佛一條怪獸由相隔七八丈的松林內箭也似急迎面躥來。因其來勢猛惡,忙喝:「阿靈小心,等我上前!」

  一面拔劍取鏢,準備抵禦。

  剛聽犬吠之聲,認出是條又長又大的獅形猛犬,人犬相隔已只三丈左近,急切間當是一條異種野狗,沒想到會是家畜,大喝一聲,一橫手中劍,正待縱身上前將其殺死,忽聽颼颼連聲,接連三四點黃光由身旁飛起,朝狗打去,知是阿靈近練金錢鏢,方覺出手太早,忽聽丁丁連響,那四枚金錢鏢本是迎頭打去,人犬相隔已只剩了丈許遠近,眼看打中,不知怎的往旁一偏,同時好似被什東西由橫裡飛來打向一旁,墜落在地,只有一枚飛向狗頭,吃狗用腳一抬,便自打落,依舊如飛躥來。惟恐阿靈將狗激怒,一面急呼,一面舉劍相待,準備以靜制動,給它一劍。百忙中方覺來勢偏左,不似朝人撲來,微聞來路崖角草地裡,寨餌亂響,同時又聽道旁大樹後有人喝道:「此是家狗,無故不會傷人,快往右閃!」

  李善主僕剛由崖旁轉過,前面是片松林,左是來路,乃是一片生有野草的土地,右側一個小土坡,坡上生著幾株粗約三四抱的垂揚,敗葉飄蕭,只剩千百縷長條帶著一些殘葉隨風搖曳。二人全都心靈眼快,聞言忙往右側閃避。李善握劍往旁縱退,阿靈也將二次待發的金錢鏢收住。

  目光到處,瞥見樹後飛也似縱出一人,還未看清,說時遲,那時快,那條驢一般大的猛犬來勢又猛又急,晃眼便到身前;似恐人要傷它,早縱身一躍三數丈高遠,徑由李善身旁淩空飛越過去。回頭一看,暗道慚愧,原來二人身後不知何時掩來三條餓狼,輕悄悄尾隨在後,相去也只丈許遠近,先前竟未警覺,那狗來路斜對崖角,三狼似想等人轉過崖去,冷不防同時暴起,向前猛撲,因聽李善喝令阿靈留意,誤認人已警覺,藏在崖後停了一停,也未看見來了對頭。

  等到猛犬怒吠發威,為首一條大狼剛由崖角探頭外望,聞聲本已驚退,因見猛犬只得一條,餓極之下,自恃狼多勢眾,重又回身,由野草地裡縱出。內中一條正在將口注地,怒聲厲號,不料那犬異種,又猛又靈,來勢比箭還快,突然縱起,飛撲過去。大狼看出來勢厲害,剛想逃避,已自無及,吃猛犬一下撲倒。那狼痛極拼命,回頭便咬,又被猛犬一爪打中狼頭,當時連眼抓瞎,再用雙足一分,立時撕裂,腹破腸流,一聲慘號,死於就地。

  另兩凶狼不料仇敵如此厲害,相繼撲到。一見前狼倒地慘嗥,驚惶欲退,身已淩空,無法收勢,一前一後正往下落,猛犬一聲怒吠,左腿揚處,狼屍立時隨爪飛起,照準那狼打去,一下撞上,打跌在地,猛犬也就勢縱起,與第二條狼撞個滿懷,猛張大口,將狼頸咬住,又是一聲慘號過處,那狼四腳一登,甩出四五丈遠近,鮮血飛灑,頭頸已被咬斷。另一狼吃同類大狼的屍首迎頭打倒,挨了一下重的,撞跌在地,略一翻滾,本來縱起想逃,因見前狼已死,餓極之下,饞吻大動,搶上前去,爪牙並用,撕裂了一大塊死狼肉轉身想跑,路一遲延,吃猛犬咬死前狼,甩去狼屍,飛身一縱,猛撲上去。

  那狼死在眼前,還不舍同類血肉,緊銜口內,鼻中急哼,往旁猛竄,想要帶了逃遁;無如猛犬動作如飛,略一停頓,立被趕上,雙爪由後面抱著狼腹人立起來,身子往上一抬,就勢朝左面崖石上猛甩過去。那狼負痛情急,回頭便咬,無奈口中咬緊一大塊狼肉,急切間無法吐去,本就有口難張,狼腹已被抓裂,再吃這一甩,當時血花四射,腦漿迸裂,腹破腸流,連聲也未出便自慘死。

  李善見那猛犬晃眼之間獨殺三狼,尤其殺頭兩狼時四爪並用,身法靈巧,動作神速,看去直似練過武功的能手,正自驚奇贊好,忽聽狼嗥之聲,來路上又有大片狼群如飛馳來,為數不下二十來條之多,一個個身材長大,急行如飛,猛躥過來,相隔也就一箭多地。猛犬將頭昂起,望了一望,立時踞地發威,先朝崖上怒吠了幾聲,便把目光註定前面狼群,一動不動,神情甚是鎮定。回顧方才樹後縱出那人,就這犬狼惡鬥前後幾個照面的工夫已不知去向。方想狼群大多,猛犬勢孤,恐非其敵,已成有勝無敗之勢。這多凶狼,猛犬一敗,必為群狼所殺,自己主僕處境也頗兇險,忙喝:「阿靈快往崖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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