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天山飛俠 | 上頁 下頁 |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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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道慚愧。陸萍道:「話不是這等說,因是自己人一時乘興遊戲,未曾入陣,你先受了許多限制,只憑一雙空手便要穿行全陣。實不相瞞,陣中這幾千人雖然未經過大陣仗,也都是本門諸兄弟們,按照老山主和雁山六老所傳教練勤習而成,內中並還藏有奇門遁甲之術,變化頗多,便他們武功雖非上乘,也都下過苦功,百選百練之士。一主一客,一明一暗,人數又多,多大本領,到了陣中恐也難於應付,並且我們均知老大哥的本領識見,毫未存有讓退之意,埋伏重重,到處荊棘,如換別位功力稍弱的入陣,就算他們知道來人是位尊客,不敢過於冒犯,但是陣中所有生克變化息息相關,到什地方自然發動,他們不能做主,至多不肯擒拿傷害而已,來人稍一不慎觸動埋伏,不必他們動手,便自行暈倒了。 适才獅兄已將頭層禁制觸動,當時一片漆黑,除陣中所現虛影外,什麼也看不見。彼時獅兄似已覺出有異,曾在木官方位上站了一站,突向第四宮陷門上馳去。那是一個人到必擒的所在,週二弟以為要糟,正待變換陣勢時,哪知獅兄心中早有成算,看出右方列陣多人俱是虛影,明知前面有險,故作驚人之舉,眼看再前兩三步便陷入伏內,忽然回頭,跟著便用聲東擊西之策,衝開千百層虛影直撲將台,來勢尤為神速,晃眼便到台前,與馬玄兄有異曲同工之妙。固然彼此未以敵人相看,我們心有所恃應變稍緩,就把獅兄當做敵人看待,照此機智神速,也實令人措手不及,再要任憑飛行絕跡,劍光縱橫,不更難辦麼?」 馬玄子接口笑道:「陸老五不必再恭維我們了。現在淳于大弟正在攻陣,他還是深悉此陣微妙的自家人,所率一千後輩也都功力精深,不比尋常,按說可以任意穿行,且請看他們如何難法,就知此陣的厲害了。」 王獅叟這時才知此陣出於老周山主與雁山六友所傳,陸、周諸人只是奉命代為主持操演,來時不合輕看了它。憑自己的功力識見加上飛劍,雖未必將陣破了,當不至於失陷在內,無如來時說了大話,不能盡情施展,敵暗我明,對方發揮操縱,舉手之勞,又容易又迅速,只管突出不意,斷無不能防禦之理,陣中黑暗異常,又並未看出將台所在,恰巧對方招呼,方得循聲縱上臺去。臺上四望,仍是雲白天青,日朗風和,全陣健兒齊在眼底,可見適在陣中迷路亂轉,人早看清,不特有意相讓,恐損自己多年盛名,連那黑暗中由身側飛過去的風聲人影,也許是特為自己開路,故意如此,想不到在北五省縱橫數十年,生平未遇敵手,老來卻在這大漠窮荒之地幾乎失腳,幸而設陣的主腦人物俱是前輩劍俠,就落下風也不算是丟人,到底不是滋味。只顧尋思內愧,聞言轉身細看臺下,與適在陣中情景大不相同。 那六隊健兒均按五行九宮方位,橫七豎八排成四五十條行列,散佈陣中。淳於震一人斷後,同了一隊攻陣的人,本由正面入陣,不知怎的,竟會岔向西北方晦門上去。那一帶列陣的健兒,便和走馬燈一般分合往來,四面亂轉。有時攻陣的人向兩邊人弄中穿過,前進不到十丈,必有多人迎頭攔阻。雙方兵刃剛一交觸,立有一片淡煙飛起,陣勢仍是原樣,攻陣的人卻似自知不能再進,轉身往斜刺裡跑去,明明近側空無一人,有路可以直達台前,竟似無睹,反往人多之處投到,一遇阻隔又複避去,始終不敢向前硬攻。似這樣左沖右突往復賓士,只在西北角上來回亂轉,始終沒有離開晦門方位,看去甚是吃力。 列陣諸健兒卻是動作從容,行所無事。淳于震和另三外客雖然無計取勝,人尚精神,餘人多半神情焦的,頗有勞乏之狀,漸漸圈子越轉越小,鬧得四面楚歌,動輒得咎,只在那一圈行列中繞走賓士,已不能走出十丈以外,幾番想要奮勇朝前硬沖,但是雙方才一交手,輕煙必起。淳於震想是知道輕煙後面還有厲害埋伏發動,忙在後面大聲發令,命眾速退。退時眾人神情似頗張惶,可是由上望下,全陣清明,一目了然,除輕煙無故飛起有些奇怪,別無異狀。攻陣的人無一庸手,如此膽怯,可見奇門遁甲妙用無方,厲害非常。此時固然旁觀者清,淳於震這一隊人必也和自己先困陣中一樣,昏天黑地阻礙橫生無疑。只是他乃本山第二代英俠中精通劍術的高明之士,周、陸諸人和乃妹淳于芳尚且精習此陣,隨意運用,他是老大哥,反而如此狼狽,是何原故?方想向陸萍詢問。 淳於震忽令所率諸人同聚二處,先向眾弟子問道:「我說你們陣法才學了一半,不知先後天五行九宮變化,入陣必定失陷,看是如何?我本不難引了你們直上將台,或由生、明兩門穿出,一則想試試你們近來學業悟境,二則望樓上老山主和各位老前輩要看此陣妙用,故此由你們自在前面進攻,我只在後督率,免得新春元旦失陷被擒,落個無趣。你們現在陣中賓士了這些時,雖難脫出,當已識得一些趨避。時已不早,元旦盛筵就待入席。我陪了三位外來嘉賓先去將台相待,你們可各分散,照我和各位師叔三月前的所傳口訣,不必再往將台進攻,各自覓路由生、明二門退出。你們已有一知半解,易進為退雖不似攻陣艱難,但也不是容易,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如陷埋伏,可速停住,等候陣勢撤收重見天日,再隨師長同去入席。切忌自作聰明。再如逞能不自量力,身陷伏中被擒暈倒,當著這許多前輩尊客就不好看了。 此舉大可考驗爾等功力悟性。此是西北晦門檻宮第七度與兌宮第十一度交錯的方位上,為全陣先後天生化微妙之區,你們不知遁甲迷蹤,神妙莫測,人陣不久便生變化,被其誘投到此,一直不曾警覺,始終以為是在震、離兩宮之間,所以白費心力,越迫越緊。幾次強行上前,觸動五行禁制,非我同行,早已全數人阱。我現在指明宮位躔度,就你們天資功力各有高下,未必全數脫出,不求有功,只求無過,總可以辦到吧?」 說罷,和同來觀場的三個同輩外客徑往正西方馳去,眼看與前面排列的人相撞,倏地避開正面往左一閃,又複折而投北,進不二十步,再由右方一條人弄中倒退回來,接連又繞越了兩三條人弄,忽又回到原發腳的坎宮附近,與眾弟子立處相差不足兩丈,僅有一排健兒隔在中間,不能通過,可是眾弟子多望著師長前行途向,人已回轉,就在眼前附近,竟無所覺。淳於震等數人,由此方始走上赴將台的正路,所行俱是空處,毫無阻隔,其疾如飛,晃眼便到台下。 陸、周諸人,見有外客同來,忙即出聲招呼。同來三客,一名文公穆,一名劉沛,一名徐成玉,乃是江北有名人物芒湯三俠,此次萬里來訪,一半由於聞說周氏父子與諸老劍俠威名,想要見識見識,一半也是近年聞說塔平湖白馬山威名遠震,前番引得對頭疑忌,尋上門來,當時為顧大局甘受屈辱,事後卻令小周山主和淳於芳趕往北京,將來的那夥人一齊誘出京去做掉,一人未留。周靖不忿老父受侮,報仇原可,只不應故顯形跡,移禍東吳。對頭不知就裡,認定是江南八俠和芒腸三俠所為,於是偵騎四出,把大江南北擾鬧了個地轉天翻。先前誰也不知是塔平湖的來路,後始得知大概,其勢又不能向對頭舉發,平白受了許多麻煩。 最終仍是黃山始信峰乾坤八掌地行仙陶元暇見事鬧太大,江南八俠中最厲害的一個了空和尚,已吃對頭勢迫利誘收服了去,夜長夢多,這些劍俠雖不怕事,但是牽連了不少的人,越來越不像話,一面飛書與北天山狄梁公,請其轉告塔平湖老少諸俠、得意不可再往,一面約了新近來訪他的好友木尊者,同出解圍,憑著二人飛劍法力,加上絕妙計策,把對頭派出來的許多厲害爪牙打發回去,方始平息。事後想起,覺著周靖分明殺了仇人,還要給對頭在大江南北樹下許多強敵,用計太毒,來人沒奈何這班英俠,卻累得這班英俠的親友多半受了驚擾,越想越不忿氣,本心想要登門質問,說好便罷,說不好,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在天山路上惹點亂子,代他引敵上門,出口惡氣。 哪知塔平湖自從那次來人騷擾、興建山堂以後,把裡外湖水道隔斷,分成兩起,人來只能進到外湖,那裡盡是山中佃戶和隱跡農耕的親族賓從,應對生人早受過訓練,看去全是無知鄉愚,休想問出絲毫形跡,間他有無周氏父子,卻答說有好幾家都姓周,及至挨次訪看,全都不似,鄉風極好,待客尤為殷勤,割雞為黍,再四留住,誠懇非常,怎麼試探也不露一點馬腳,並且有間必答,從無吞吐,有時仿佛得到一點線索,等尋了去,不論明察暗訪,結局仍是錯認。全湖居民不足百家,除生活富裕地土肥美物產豐饒為天山路上僅有外,一無可疑之處。那內猢重地卻是形勝天成,再加人工佈置,益發險固,四山環矗,平湖中開,防禦既是周密,更有奇門禁制,外人休說一步不能走進,望去只是一片戈壁流沙,連湖山的外貌都為奇門幻相所掩,不見分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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