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龍山四友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回顧另一虎也空身追去,伊萌聞言連忙趕上,縱上虎背跟蹤飛馳。野兒笑問:「師父,這裡老虎真大,並還能騎,幾時我也擒它一隻試試。」

  公超笑說:「此是大雪山中異種猛虎,從小便經高人馴養,你當容易,什老虎都這樣靈慧聽話的麼?」

  野兒還未及答,公超忽又驚道:「有人來了。此是何人?這樣大膽?」

  公明方答:「這裡防禦嚴密,如有來人多少有點警覺,方才聽到接客信號,來者決非外人。」

  說時,二人一同翹首回顧,席上諸人方覺無什動靜,如何說有人來,隨聽二俠哈哈笑道:「原來是你們麼?真個意想不到之事!怎不下來,上面無人歡迎遠客,還不下來先吃幾杯再說!」

  話未說完,樓上平臺已有兩人笑道:「想不到你兩個耳目這靈,我們原是走錯了路,中途遇見凶僧的惡徒口出惡意,想要來此行刺,被荊氏弟兄殺了一個,擒了一個。剛到前面嶺腳,便見他們先用號燈晃動,我們初來,不知底細,老三掩往一聽,說方才來了女賊,奉有嚴令,不曾動手,這裡三個男賊,等其走近不妨試他一試,跟著便吹信號。因氣他們輕視男賊,我們三個又未被他看出,特地繞路,由你們東南方崖後絕壑偷偷越過,崖上雖有防守的人,因我三人掩藏得巧,先未看出,後來警覺,人已到了崖上。老三想起此舉不對,忙即搶上說明來意,不令他們再發信號便走了來。因聽說人在樓後飲酒,先當你們都在樓上,便走了上來,不料仍被你們看見。」

  邊說邊往下縱落,共是老少三人,兩男一女。老的一個身材高大,名叫蒲蘆。一個中年女子,乃他久共患難的妻子女俠衛青娥。那叫三弟的是三四十歲的矮子,生得又黑又瘦,猴頭猴腦,二目神光炯炯,名叫侯元,由平臺上一縱便落席前,相隔十來丈高遠,宛如飛星電射,落地無聲,黑影一晃便立在公明面前,當先手指二人哈哈笑道:「你這兩個還在裝模作樣。遠客到此,不早出迎。我們如是你的對頭不糟了麼?」

  眾人一邊讓座,互相請教,只公明一人微笑答道:「侯三弟,你大小看我們兩位老大哥了。我們在此飲酒說笑,外面防守的人遠近有好幾起,就是樓上有人走動,也必當他是自己人,怎會留意?何況你和蒲老大哥夫婦的輕功劍術均到上乘地步,多好耳朵也聽不出半點聲息,又是悄悄掩來,不比應敵急走,縱躍之間還可聽出風聲,不是有人指點,如何曉得?此言你必不信,好在你們人在臺上,這裡形勢當早看出,你看許多的人均在飲酒,無一離開,報信的人就在對面,他那裝束可和崖上防守的人一樣,身邊並還帶有兵器,可要喊來一問麼?」

  說時把手一點,對面樹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裝束與防守的壯士一樣,肩插鋼刀,腰掛鏢囊,恭恭敬敬走將過來。

  當眾一說,才知少年名叫楊武,本是山外貧苦孤兒,被公亮救來山中,愛其聰明用功,收了徒弟,在全村少年中本領最高。當夜隨眾防守,發現來了老少三人越崖而過,先當敵人,正告同伴留意,看出來人劍術甚高,本領驚人,既恐不敵,又因山外來客,忙先趕來報信,比來人還要先到一步。侯元方說:「我早看出這娃兒隱身樹後,和你做眉眼,說句笑話,你也認真。不過此人腳底真快,人也靈巧,我真喜歡。你們這裡決無壞人,既然學會一身武功,必是你弟兄的門下,叫他做我的徒弟,跟我出山歷練可好?」

  楊武聞言方一遲疑,公超已接口笑道:「侯三叔向來看不起人,至今沒有徒弟。他平日自負行跡飄忽,動作如神,不料被你看破,自覺丟人,想收你做徒弟遮面子。在他另有私心,你卻得了大便宜。他們幾位都和我們交情極深,做誰徒弟都是一樣,還不快些拜師?」

  楊武聞言忙即拜倒。來客業已坐定,蒲蘆一面攔住侯元不令開口,笑道:「你們三人還是當年童心未退,老弟兄多年不見,不說正經的話,只管取笑作什?」

  公明笑說:「什麼叫取笑。他自己要說收徒,莫非還不算麼?」

  侯元笑道:「老婁無須多口,我既說了,決無反悔。」

  隨將楊武拉起,匆匆問了幾句,令向各位尊長行一總禮,少時公亮回來問明他的心意再定。

  隨由蒲蘆談起來意:原來蒲氏夫妻均是江南成名多年的老俠,和尹、婁諸俠至友舊交,便是侯元也和尹、婁二人差不多年紀。這次侯元因侄兒小鐵猴侯紹在外樹敵,幸蒙獨叟吳尚相助(吳尚即蘇半瓢,事詳《雲海爭奇記》),才得無事,心生感念。知其十年前在雲貴深山中受到瘴毒,雖經治癒,始終不曾復原,每到春天便要發作,全仗內家功力每日苦練方能忍耐。一面服藥,每犯一次舊疾要受十來天苦痛,不能隨意走動。

  江湖上仇敵又多,惟恐靜養期中受人暗算,本人又無子女,當年春天前往看望,欲為照料,聚了兩三個月辭別回轉。偶往嵩山訪友,無意之中發現一株大構祀,乃三百年以上之物,想起這類成形靈藥正好醫治吳尚的病,忙向采藥人買到手中,並還給了重價。正要送去,不料那枸杞的很大大,形如一狗,侯紹自恃本領,膽大身輕,一向獨往獨來,沒有同伴,中途被人在客店裡偷去,無法送人,並還丟臉。問出有兩個客人像黑道上朋友,剛走不久,便追了下來。

  跟著便將二賊追上,因是人單勢孤,對方還有不少同黨,雖然打傷兩個,東西並未得回,被內中一人腿快的搶先拿了逃走。後訪出偷枸杞的乃是大盜花五手下。二賊因花五年老荒淫,目力日差,知道百年以上拘祀有明目益氣之功,服了還能長壽,曾命手下徒弟隨時留意。二賊無心相遇,明知對方不是好惹,貪功心盛,偷了就逃。侯紹因那店家也是江湖出身,雙方相識多年,常時來往,店夥全都極熟,以為自己無什行李,名望又大,尋常小賊不敢到店中窺探,是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就不認得也能看出幾分,不會無故相犯;那拘妃像個樹根,常人又不認得,何況還有店家照應。想起附近苦人甚多,欲往周濟,出去半日回來便被賊偷。生平第一次遇到這類事,不由急怒交加。但知老賊花五人多勢盛,人更兇險無恥,此去一個不巧還要丟人。

  正打主意,事有湊巧,乃叔侯元新由川西回來,想起蒲氏夫婦和尹、婁諸俠多年未見,欲往尋訪。剛出潼關,便聽人說蒲氏夫婦因有多年未來湖北諸省,又和荊氏弟兄是連襟至戚,愛妻衛青娥早想看望荊家兩個妹子。新近得信業已移居嵩山附近山林之中,打算先尋荊氏弟兄,聚上些日,再尋昔年那些老友敘闊。還未走到嵩山,便在途中相遇,談起婁氏弟兄隱居黃龍東山香粟村業已多年,上月遇見公超師徒,曾說不久便要往訪。自己正要尋去,都是多年未見的好友,又聽兩個姨妹均往戚家小住未歸,於是連荊家也未去,便同起身往黃龍山走去。

  三方先後不期而遇,談起前事,花賊惡名久著,蒲、侯諸俠本想除他,未得其便,再聽侯紹一說,便往賊巢,借著討還枸杞,想為世人除害。路上訪問,得知花、劉二賊因受官軍追逼,業已逃往黃龍山中。同時間出賊黨這面還有幾個極厲害的異派人物,本是輾轉勾結去往劉賊家中赴會看燈,中途得信,改道入山,人在後面尚還未到,並有洗殺香粟村以作根基之言,知道賊黨人多,後面兩個異派凶人更是厲害,婁、秦諸俠不會人多,公超師徒是否已到也還難定,越想越不放心,便趕了下來。中途遇見兩個賊徒,擒到一間,賊党連日雖極失利,但是未到的厲害同黨還有好些,多半自己尋來,出於巴賊意料,本領無一尋常,內有幾個還是婁氏弟兄的多年對頭,專為報仇而來。要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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