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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二十六、尋怪鳥巧援石野兒

  公超笑答:「你還有點眼力。聽說今夜來了好幾個賊黨,我近年曾往太行山尋你兩次,俱都未見,只說又為毒蟒所害,或是誤服藥草送命,不料會投到老女賊的門下。我只問你願跟女賊還是跟我,再說別的。」

  野兒已掙扎著跪伏在地,鳴嗚哭道:「野兒做夢都想恩人,既然相遇,打死我也不會離開了。以前原和他們說過,只要遇見恩人,除非將我殺死,做鬼也要跟去,不能怪我。要叫我再打他們我也不肯。」

  公超笑道:「如此甚好,也用不著幫我們動手。你們共是幾人?後面可有來賊?」

  野兒說了。公超便指伊萌道:「他是我的徒弟,你兩個不許再有鬥爭,別的話少時回去再談。以你天賦本能怎會拜賊為師,其中必有原因。待我擒到來賊問明再說。本村人們不認得,你先莫進去,一同走吧。」

  說完,手往野兒身上擦了兩擦,人便復原縱起,笑說:「恩人本事真大,我也知道他們不好,無奈得過師祖好處,不能和她作對。」

  伊萌便將尖刀棍遞過,正往前走,公明忽說:「前面號燈閃動,有賊黨逃去,我們快迫。」

  公超忽然轉身對公明說道:「你將野兒領回村去,我師徒少時就來。」

  女賊也由嶺上越過,公超知其決難逃走。公明走後,忽然想起野兒多半上了女賊的當,否則此人山居野宿,以野草果實充饑,葷都不吃,平日不與生人相見,怎會受女賊好處?但是此人性雖凶野,人卻天真,知道好歹,能分善惡,不將賊黨擒住問出真情,不易相信,連忙趕去,方喊「要留活口」,伊萌手快,已用鐵豆將女賊兩眼打瞎,透腦而死,只得罷了。虎女和眾人也由上面趕下,匆匆談了幾句,便命村人掩埋賊屍,不必再將人頭送去。只令賊黨知道,只一過界人便失蹤,使其心中驚疑,不敢冒失來犯。

  暗中乘機佈置,通知西山那幾千個受苦土人暗中準備,時機一至便大舉發難,裡外夾攻,一網打盡,救眾土人同登樂土。邊談邊走,回到府中一看,伊萌帶回來的花燈坯子竟有好幾百盞,另外還有兩大簍花燈。這時眾村人均在湖邊等候好音。一見花燈送到,紛紛動手,照著原樣裝好紮綁停當,業在湖邊各處張點起來。公明已帶野兒先到,同坐席上,正在問話。眾村人聽說大獲全勝,歡聲雷動,爭先把殘肴撤去,重新換上,並為野兒添了一座,備了許多生熟蔬菜。眾人坐定之後,見野兒貌相醜怪,從所未見,和伊萌已打成相識,並肩坐在下首,甚是親熱。

  等到換上熱酒,吃上幾杯,公超說起前事,才知公超昔年偶然經過大行山,因聽山民說起山中出了一個怪人,生得雷公一樣尖嘴縮腮,一雙突出的火眼又圓又亮,看去像個十幾歲的幼童。上下山崖比飛還快,形態兇惡已極,手裡拿著一根兩頭削尖的長棍,不知是什樹木所制,鋒利無比,多麼厲害的猛獸被他用棍尖脫手一擲,便打個透穿,猛惡無比。以前並不出山擾鬧,他不和人對面,偶有人山樵采的人與之相遇,均頗害怕,當他怪物,望見遠避。後有兩個膽大的獵人曾用了弓箭火槍想要打他,沒有打中,反被淩空縱來,將所用槍刀折斷,人也幾乎被他抓死。因此入山的人全有戒心,不敢深入。

  上前年忽然不見,只說離去,後來發現他藏在後山龍爪崖頂石洞之中。又遇見了兩次,漸漸看出人不犯他,他不犯人,與之招呼也不回答,只不似以前見了人就避開。他住那地方卻不許人走近,地形也極險峻,無人能到,誰也不再惹他。一直無事,見慣不以為奇。不料第二年秋天,山中忽降大雪,氣候寒冷,封山既早,到了來年春天還未解凍,山中草木好些凍死。那怪人想是無處求食,突然趕來山外,看見食物便明偷暗搶,打是打他不過,看意思雖似不肯傷人,但那來勢十分兇惡。身量不高,力氣大得出奇,稍微抗拒,被他隨便抓上一把,推上一下,便痛不可當,一個不巧受傷更重,好多天不能痊癒,有的並還成了殘廢。村人對他恨毒,想了種種方法想要傷他,都未辦到。

  正在憂急無計,忽聽人說怪人常去附近扈家屯走動,非但從不傷人,每次前往照樣也拿人家糧食,但他去時必定用那木棍挑上一兩隻野獸,手上還要拖上兩隻,到後放下野獸,便挨家輪流去拿糧食,用人家麻袋竹簍挑了就走,其急如飛,誰也追他不上,那野獸卻不帶走。每次都有帶來,至少也有兩隻漳鹿野兔之類。幾次過後,人看出他的來意,是用野獸來換糧食,也就不再驚慌。因其送來之物所值較多,有時還有貴重值錢的獸皮,反倒願意他去。

  知其挨家交換,周而復始,上次去過的人家非等輪流過來決不再取。又知其不肯與人相見,問也不答,拿了就走。每天都將食糧裝好等他自己來拿,彼此雖無交代,也頗相安。不似本村一物不送,來了就亂搶一陣,簡直成了一害。山村中人又多窮苦,實在恨他不過,也不想他何故對這兩村的人一厚一薄。仗著全村二十五戶人家倒有多半打獵樵采為生,種田只是副業。

  多半年輕力壯,善於爬山,恨他不過,上月將人約好,想往山中除害。尋到當地一看,那崖在一孤峰之上,形如一只巨爪突生天半,下面便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絕壑,實在無路可上,便將所用火槍鏢箭準備停當,埋伏在下面幾個崖洞之中,準備只一見人,便同放火槍鏢箭殺以除害。等了一日夜,天已大亮,還未見他形跡。因在崖下發現野獸毛血,草裡還有一隻剛死不久的土獾,樹上又掛著一條破麻袋和一竹簍,斷定人在崖上,尚未下來,一算時期,至遲第二日一早必去山中搶奪擾鬧,因此不願離去。天亮之後,越料少時必要下來。眾獵人往往一人山就是好幾天,不以為奇,身邊帶有乾糧水壺,早已吃飽,正在互相商計,暗打招呼,隱聞崖頂有了響動,越發聚精會神準備下手,等了一會不見下來。

  眾人原因前年人山打獵,忽見上空有一從未見過的大烏飛過,因覺那鳥大得出奇,宛如一片銀灰色的怪雲飛空而過,地上日光竟被遮黑了一大片,草木全被扇得呼呼亂響,起伏如潮。心想,這樣大的怪鳥從所未見,看神氣,便是只牛也要被它抓去。惟恐行至山中驟然相遇,為它所傷。一見烏由側面飛回,離地並不甚高,飛得也不甚快,便借崖穴隱身,各用鳥槍朝上打去。那鳥不知下面有人,竟被打中,猛撲下來。落處是大堆亂石和一些矮樹,怪鳥傷痛暴怒,朝地上亂撲亂抓,好幾尺方圓的山石,被它抓上立成粉碎,許多小樹也被折斷,連根拔起,方圓數十畝一片野地,不多一會竟被鬧了一個草木無存,碎石沙土紛飛如雨。塵霧滾滾,隨同兩翅風力高湧起十好幾丈,狂風大作,天日為昏。相隔一近,這才看出那怪鳥約有七八尺高,生得似鷹非鷹,一身銀灰色的羽毛油光水滑,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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