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大俠狄龍子 | 上頁 下頁 |
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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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華瞥見紙條甚小,上有字跡,因未梳洗,常升剛被玉堃喊去,想必有事,看狗子驚慌神情,心疑母親病重,玉堃恐己愁急,不肯明言,被他探出,想來稟告,沒有想到別的;等到梳洗完畢,走往前艙,想喊常升來問,連喚兩次未來。狗子笑說:「我代姑媽喊去。」 一會回轉,說常升瀉肚病倒。淑華想起早來常升面色果是不好,也許生病,面色難看,所丟紙條出於偶然,並非有事,否則多年老僕,盡可等人起身暗中稟告,或令秋棠轉達,何須大驚小怪?喚他不來,可知是病,本來無事,也就拉倒。 飯後,老賊父子不令回房午睡,說有要事商談。淑華一聽玉*口氣,是說守節大難,撫孤不易,大有暗勸改嫁之意,當時便以正言回復,以死自誓。老賊父子微笑不語,未往下說。不由心生疑心,暗忖:「此人莫要起心不良,怎會前後的話完全相反?且等靠岸之後探明對方心意,好了便罷,如有他念,反正自己早想歸甯,母親病重定必不假,身旁帶有僕婢,原防萬一,稍見不合,到了城鎮泊舟之處便與分開,另雇一船起身,省得承他的情,還有不測。」 心中盤算,忽想起玉堃曾說母親養老的田經他買回,為何來信又說貧病交加的話?心中一動,再一暗中觀查,狗子自從雙方住口之後,便朝乃父詭笑示意,隔不一會又往船頭朝船夫們交頭接耳,低聲密語,不時斜顧自己,高興非常,越生疑心。活不投機,不願久坐,推說身子不爽,回房安息,心中愁悶,不覺睡去。醒來聞得人語喧嘩,起身一看,船已靠岸,當地乃是一個小鎮,隨見玉堃父子同了船老大往岸上走去,狗子和船家攜手而行,不時回顧自己這面,手指說笑,似頗得意,吃玉堃回身喝止,這三人均未想到自己由窗縫中無心發現,到了岸上便朝一酒樓走進。 淑華暗想:「每日停船均在黃昏左近,今日天氣還早,浪靜風平,正好行路,又不採辦酒食,何故停船去往酒樓?難道這小市鎮上還有什事不成?」 忽想起常升的病不知好否,此是夫家世僕,年己五十,從小便隨主人出門,十分幹練,人又忠心,到了地頭便要分船上路,如其病倒船上,豈不為難?忙令秋棠往喚,歸告常升不見,不禁大驚,令間船夫,說是玉堃命他上岸尋醫,已然先行;秋棠也剛睡醒,不曾見其上岸。 心正驚疑,忽見一個青布包頭的少女,手提一籃,上船賣花。船夫見那少女村姑打扮,貌甚美秀,出口調戲,說:「我們船上雖有兩個女客,現在還正守寡,要賣花過幾天來,此時還用不著。」 淑華當時不曾會意,見少女惱恨船夫說俏皮話,已出惡言爭吵,怒說:「你們該死的東西,為何口出不遜?今明日定遭惡報。」 內一船夫聞言大怒,聲勢洶洶,兩不相讓,已快動武。因見少女身材苗條,貌相似頗秀麗,覺著令人可憐,無故受野男子淩辱,忙令秋棠前往勸解,並令入艙相見,耳聽船夫尚在冷笑低語。這一對面,越覺少女豔美靈秀,眉目間帶有英氣,十分憐惜,令其坐下,笑問:「家在何處?這類小市鎮,怎會有人買花?」 少女甚大方,也不客套,聞言便自坐下,答說:「父存母亡,只有一個兄長,不善治生,家中種有不少花草,閑來出賣,遇見往來客船,挑那有緣的女客賣她一朵,貼補零用。」 淑華先未留意,聞言一看,籃中的花只有一朵芍藥,當已賣完,便笑答道:「我現寡居,此花無用。我送姑娘幾兩銀子,結個緣吧。」 少女笑答:「我雖窮人,從不白受人家好處,如結善緣,此花必須留下。」 因喜少女美秀,便命秋棠給了幾兩銀子,花由秋棠拿去。少女方笑說道:「你莫小看花,此是我家特產,少時一看花蒂就知道了。」 淑華還想詢問,少女往岸上一看,忽然起立,笑說:「你們快開船了,前途再相見吧。」 未幾句話語聲甚低,說完匆匆走去。 淑華心還不舍,正待喚回,忽見玉堃父子同了船老大匆匆趕回,已到岸邊;同時少女正上跳板,吃兩個船家一邊一個擠上前去,似要伸手調戲。眼看把人圍住,心方氣憤,忽聽「噯呀」 一聲,兩個船家不知怎的會對撞了個滿懷,等到彼此驚覺,少女已到了岸上,手指船家罵了兩句,也未聽真,便走入人叢之中,不知何往;玉堃等三人也由跳板走過,上來便命開船,和原留三船夫低語了兩句,船便離岸,常升並未跟來;不禁愁急,忙迎上前。未等開口,玉堃已先說道:「方才二妹睡時,常升病重,我知此鎮有一神醫,手到回春,特地命人送他上岸醫治,據說今夜可愈,已代雇有一乘山轎,人好之後,立時沿路追來,約定前面老土壩等他,這樣兩不耽誤,至多明早就回船了。我知二妹醒來必定擔心,無奈今夜船家說有風暴,這裡不宜停泊過夜,必須趕往老王壩,只好如此。今夜包你如願,把人見到。」 淑華聞言,將信將疑,船已開往江心,篷也拉滿,知道說也無用。正自氣憤,偶然回顧秋棠,正使眼色,氣頭上也未再說,自往後艙走去,方想詢問,秋棠已滿面驚惶,把手中花遞過,指了一下,假裝取茶,往前艙走去,知有原故,朝所指之處一看,原來花蒂旁邊有一片花葉後面寫了「今夜有賊,全船皆是賊黨,不可多問,無須驚惶,自有解救,看完將花棄去」 等語,不禁大驚,暗忖:「這兩父子今日神情可疑,常升無故失蹤,也許途中遭了謀殺都在意中。賣花少女不知姓名,匆匆相逢,怎會知道賊黨凶謀?如何能夠解救?」 二人先甚驚惶,後想少女前後所說的話均似有因,賣花怎叫結緣?花也只有一朵,下船時明見船夫把她圍上,晃眼之間,人到岸上,衣服也未沾著,船家卻自己撞了一下,行動那麼快法,也許異人俠女發現賊船來此點醒,只不知玉堃父于怎會與賊黨勾結一起?越想越害怕。後見船駛江心,風帆飽滿,天色已近黃昏;憑窗遙望,只見煙波浩蕩,江流有聲,一輪紅日已與水面相接,浮沉跳蕩於天水相涵之間,比起平時所見大了不知多少倍,紅光萬道,由遙天水面上對準船頭直射過來,照得萬頃江波閃動起億萬金鱗,大江落日,景極壯麗,不時更有三兩漁舟容與中流,漁網半挑,劃漿而過,兩岸春山迤邐,暮靄蒼茫,再經落波殘陽回光反映,煙嵐雜遝,紅紫交輝,時有團團白雲浮湧山間,滃然欲起,江面又闊,前後兩面的輕帆宛如白鷗點點,出沒波心,點綴得江山如畫,美不勝收。 淑華多年不曾出門,如此江山難得見到,當日又是天氣晴和,順風揚帆,舟平如屋,一路觀賞過去,不覺把方才憂疑之念減去了些。眼看遠諸煙凝,瞑色欲收,適見殘陽,已墮遙波,剩下半天紅霞,映得江面上赤陰陰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大半輪白月也快離波而起,上下游已不見一絲帆影舟跡,天空中略現出三兩疏星,知時入暮,覺著江風吹袂,似怯衣單,意欲回房添衣。偶一轉身,瞥見前艙燈已點起,那面有刀疤的船老大正和玉堃父子圍坐密談,交頭接耳,神情鬼祟,想起前事,心中一動,微聞身後咳嗽之聲,聞聲回顧,原來又是秋棠,神色之間比方才更為驚惶,正兩眼注視著自己,像有急話要說。 淑華驀地一驚,悄問:「你看到了什事麼?」 秋棠悄說:「又是怪事。我從前艙還來,心下忖量那賣花少女好生奇怪,將近後艄,無意間探首窗外,向船後一望,忽然又見賣花少女站在一艘小船頭上,正向我們急追而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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