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大俠狄龍子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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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剩一人是個油頭粉面的採花淫賊,以為情敵皆去,事情有望。這日正獻殷勤,三姑忽令比武。死星照命,尚犯色迷,本領也還不弱,滿擬兩下本領差不多,事便成功,何況女心已動,定必假敗,還不肯施展全力,後見對方連說:「無須讓我,刀槍無眼,免受誤傷。」 又說:「冤枉」。這才聽出口風不妙,忙以全力施為,已自無及,只幾個照面,便被打成殘廢。三姑還說:「我手下留情。憑你們這班人,也配做我丈夫?」 當時逐走。風聲傳出,才知女的不想嫁人。上當的人只管痛恨,一則丟人太甚,話又說明在先,難怪對方,再者三姑祖、父威名遠震,手下徒党個個能手,更有許多父執之交做靠山,牽一髮而動全身,誰也不敢惹這禍水,懷恨之下,胡造謠言。其實三姑人雖放縱,守了三年活寡,並無不端之事。 當日也是孽緣遇合,文麟本是一個美少年,加以三姑獨處山中,平日所遇,不是形貌醜怪、獰惡無比的凶僧惡道之類,便是赳赳武夫,似文麟這樣溫文爾雅的俊美書生,尚是頭次見到,不由一見鍾情。自來男女之間,越是片面相思,情更熱烈,照例越看越愛,無論對方言語舉動,從頭到腳無一處不是好的,誰知越是這樣急進,對方越是嫌厭。此次文麟已把她畏如蛇蠍,只說此女是個淫婦,不知如何下賤。其實三姑自視甚高,文麟情有獨鍾,上來印象不好,成見太深,實是冤枉了她。本來想將文麟灌醉,酒已吃醉了八九分,及見酒吃越多,神態越發莊重謙和,仿佛酒量極好神氣,萬一自己先醉,如何是好?心中一急,酒便上湧。又想起自己平日自負才貌,專喜侮弄那些不知趣的野男子,這人是個讀書相公,幼從高人習武,品行端正,既然有心求愛,如何這等行徑,豈不反被輕視?心念一動,覺著上來把事做錯,對這類人不能以淫媚勾引,心中再一著急,酒更上湧,越看文麟越中意,又覺當日不應自輕自賤,如不趁早挽回,便能如願以償嫁與此人,情面也是難堪。心念一動,正待變計,惟恐對方先醉,及見文麟似有醉意,心中暗喜,忙又勸了兩杯,為勸對方,自己不能不陪,誰知酒吃大多,本有醉意,再加上這兩杯急酒,當時醉倒席上。 文麟還恐侍婢攔阻,故意裝醉。那些侍婢靈慧異常,再聽主人口風,並非不嫁,實在好人難得,看出當日待客情形,比起平日大不相同,明知有意,無奈主人性情難測,這類婚姻大事,說好自得獎賞,一個弄巧成拙,這頓責罰怎受得了?誰也不敢作主,挨了一會,連喚幾聲「周相公」。文麟裝睡,不曾回答。眾婢誤以為真,便在一旁低聲密計,均說事關重大,就算主人有心,也無如此草率,最後決定把客人扶向隔房之中臥倒,一面分人把三姑扶回臥房,喚醒之後問明心意,是否讓客人回去,再作計較。 文麟知道此時危機密佈,稍被看破,休想脫身,母老虎再一發令,更是麻煩,既一想事已至此,除卻靜守待時別無善策,越是心慌越易誤事,想了想決計沉穩心氣,不令露出絲毫逃意。侍婢見文麟爛醉如泥,悄告同伴說:「此人醉得這等厲害,便叫他走也走不了。三姑睡時向不許人驚動,況在酒醉頭上,我看暫時還是不去喚她為妙。」 另一侍婢答說:「此言有理,主人從來沒有這樣醉法。我們侍候了一整天,什麼東西都未吃過。天已不早,莫如吃飽之後再作道理。」 跟著便聽有人來說:「三姑連喚不醒。客醉這樣,決不會走,他一個讀書人,跑也不快。他那來路,三姑又全知道,就被逃回,不找他便罷,三姑只一要人,當時便可請回,怕他作甚?」 說罷一同走去。 文麟聞言,心中暗喜,但聽眾婢口氣,自己住處對方已然知道,冰如不在,沈煌不知歸未,如若尋到明霞諸人還好,否則這母老虎何等厲害,豈不大糟?思量無計,只得逃出羅網再說。換了別人,侍婢一去必先逃走,文麟卻是機警穩練,人去以後還自裝醉。果然等了不多一會,便有兩人入房探看,又喚了兩聲「相公」。未聽答應,方始走去。 文麟又待一會,不見有人再來,隱聞群婢飲酒笑語之聲,才知主僕均是好量,輕悄悄起身一看,樓旁兩面皆窗,房窗虛掩,窗下一株黃桶樹,樹枝頗粗,離樓只二三尺,伸手可接,便輕攀著樹枝援了下去,回顧樓上笑語方酣,先醉臥處,離飲酒處還隔兩間屋子,因此不曾驚覺,再看前面月光如晝,松影交加,田園花圃都是靜蕩蕩的空無一人,記得來路還有幾所人家、一條溪流,乃是歸途必由之路,日問所見胖婦和那幾個壯漢不知睡未?惟恐驚動,路又不熟,只得就著花樹掩蔽,走將過去,暗忖:「鄉村之中多半養得有狗,見了生人必要狂吠,不知這裡有沒有?」 忽聽汪的一聲,果有一條惡犬由身後竄來。 其實文麟此時功力,休說是狗,便差一點的野獸也足能應付,只為出身士族,從未動過手腳,雖練了些日武功,至多和沈煌相對演習,不曾用過,加以從小怕狗,不禁嚇了一跳,慌不迭縱將出去,回頭再看,原來身後竟是一所人家,瓦屋三間,三面均有竹林掩避,前面又是一株大樹,因此先前不曾看出。狗乃藏種,差不多有小驢般大,形態雖極獰惡,但有一條細長鐵鍊鎖住,知不會躥上身來,稍微放心,忙又前行。誰知那狗見人避開,沒有撲中,竟然狂吠不休。 文麟恐將日間所見男女主人驚動,忙繞著樹林向前飛馳,耳聽犬吠不已,一看地形,人已過溪,往前再有十幾步便到來路谷中,不致被人發現,回顧身後無人追來,狗吠忽止,那幾所人家也早越過,心神略定,想起沈煌往尋明霞,不知是何光景,回家不見自己,豈不急死?心正憂疑,前面已快走出山口,途中曾聽左崖似有步履之聲,仰望無人,那聲音又是略響即止,心疑空穀傳聲,也未在意,心想如有人追,當早開口,自己不過夜深逃席,主人大醉,不願驚動,即便被其追上,也不是沒有話說,何必這等怕她、同時又想起雷四先生所贈木丸尚在身旁,忘了取用,此女既是江湖中人,這等行輩本領均高的異人奇士,當無不知之理。想到這裡,心膽立壯,跑得更快。晃眼跑出山口,猛覺眼前一花,一條人影帶著一股急風迎面撲來,當時撞個滿懷。定睛一看,正是日問所遇胖婦,因出不意,吃對方一撞,覺著一身肥肉和滿嘴酒腥之氣中人欲嘔,連忙縱開。還未開口,胖婦已笑問道:「周相公,放著一朵鮮花不去陪伴,深更半夜這等飛跑,莫非我們三姑還配不過你?敬酒不吃,想吃罰酒麼?」 文麟見那胖婦嘻著一張怪嘴,月光下看去,一副神情越發覺得醜怪,沒好氣答道:「我感主人厚意,早就酒足飯飽,告辭回去。我還有一個侄兒,年紀甚輕,恐其戀念,忙著趕回,走得快了一些,有什相干?」 胖婦略一遲疑,笑道:「你說這話,我就不信。三姑為你還得罪了兩個朋友,怎會放你當日就回?日間聽說已命人去找你侄兒,分明一番好心,如何辜負人家?想偷走也行,第一須要將我打發,才有指望呢。」 文麟原是一時之憤,及朝胖婦搶白了幾句,忽想起身在虎穴,這醜婦比蔡三姑還不要臉,如若得罪,難免動蠻,那時更難應付,又見對方一雙豬眼註定自己,不住在拋眼風,知其不懷好意,急中生智,冷笑道:「我和三姑說明回去,你不放走,意欲如何?」 胖婦見文麟理直氣壯,似乎膽怯,強笑答道:「我知三姑愛你,決不放走,白天又托過我,故此追來攔阻。你也無須發急,只和我一同回去,向三姑問明,送你上路,你看可好?」 文麟心中一驚,暗忖:「這無恥醜婦什事都做得出,回去固難脫身,如不依她,定必翻臉。」 表面仍作鎮靜,冷笑道:「你不過所求不遂,有意刁難,誰還怕你不成,見了三姑,我自有話說。」 說罷,不俟答言,氣匆匆便往回走,心正打鼓,惟恐弄假成真。誰知胖婦竟被哄信,攔住文麟笑道:「周相公不要生氣,我知三姑雖守了三年活寡,從未看中一人,他雖愛你,也真體面,相公又是讀書人,雙方都不願意草率,因此放你回去,是與不是?」 文麟冷笑未答。胖婦覺出文麟似與三姑說好,不像是假,惟恐回去說她壞話,忙賠笑道:「我知相公忙著回去,只要日後代向三姑說上幾句好話,不提追你之事,我便不再攔阻,你看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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