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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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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班聞風投到的江湖上人,禮貌卻極優厚,仿佛是個輕財好交的富豪俠士,全都滿意而去。本身和手下死黨,除與對頭為敵,向例不留活口、追盡殺絕而外,從不出外偷盜,稍微親密一點的同黨,按時均有厚贈,不是真值得的資財,輕不許其動手;所開行棧店鋪,營業又極發達,因此許多年來,罪惡滔天,始終安如泰山。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當禍起之時,朱、白、柴三人因受曹賊離間,都是全家住往分寨。當年八月中秋突然發難,休說家屬,連同好些親友都無倖免,死得最慘的是白華和他堂兄白雄,全家四十余口和朱曉亭夫妻中秋賞月,醉飽之後被女鐵丐花四姑和曹賊派去的同黨一網打盡。兩家只有一個孤女,乃朱曉亭之女,被白華的姨妹湘江女俠柴素秋,無意之中同了另一異人湘江老漁袁檀相繼趕到,救了出來。此女便是後來柴素秋的義女阿婷。另一孤兒便是俠尼野雲長老關山門的弟子,後來為尋花四姑報仇,又拜在丐俠諸平門下做記名弟子的金線阿泉。當時形勢,萬分兇險,如非年幼機警,逃往後園柴堆之中藏起,幾乎不免。 賊黨因那分寨三面皆水不能飛渡,一面是山,雖通大路,已有專人防守,孤女阿婷年紀大小,才只六七歲,一心搜殺大人,以防漏網。袁檀老成持重,看出賊黨厲害,除花四姑外,還有幾個會劍術的華山、五台兩派餘孽和好些鐵衛士在內,彼時不知芙蓉坪同時發生叛變,急於分頭送信。白、朱三人已死,不能複生;為了顧全大局,還故意放火,設下疑兵之計,作為孤女已被燒死,恰巧變天,方始由風雨中把孤女帶了逃走。這兩家受禍之慘,不在芙蓉坪朱由崙全家以下。 柴素秋的另一姊夫阿婷之父朱曉亭,本來與妻同往衡陽仿友,原定中秋節前趕回湖南洞庭分寨,不料中途遇事耽擱。賊黨為恐有人逃脫,知道各總、分寨每逢年節照例召集執事諸人宴會,幾個為首的人決不外出,才定這日同時發難,不能更改。曉亭夫妻本有逃脫之望,偏巧曉亭癡愛小姨,意欲二女同歸,知素秋必往洞庭分寨去與二姨同度中秋,正好就便一見,並與白氏弟兄商計經商之事,特地兼程趕來,連剛滿四歲的愛女阿婷也幾乎一同被害,死得極慘。 最可恨是,女鐵丐花四姑之師瞎紅線,前十多年為人所殺,花四姑被同黨無意之中幾句戲言激動,欲為報仇,結果仇人雖被殺死了幾個(事詳《青門十四俠》),但是瞎紅線死前中計,曾有不許復仇遺命,並說平生手黑心毒,殺人太多,仇人理直,難怪對方報復,話已出口,言明在先,不能再找舊賬。花四姑此舉違背師命和江湖規矩,下手又大殘酷,於是引起江湖上人的公憤,群起而攻。對方又請了幾個會劍術的能手,難於抵敵,正在東逃西竄,危急萬分。 彼時花四姑年雖四十來歲,人本美豔,徐娘未老反更風騷。始而朱、白三人見她一個女子為報師恩樹下許多強敵,對方倚仗人多勢盛,逼她走投無路,心已不平,內中又有兩個極惡窮凶的異派門下,為抱不平救了她兩次性命;曹賊早在無意之中與她勾結,幫她將強敵殺死,如非朱曉亭夫婦中途趕到,覺著她那幾個仇人子女身世可憐,幾乎全數殺死;未了朱曉亭又為她解了一次大難。花四姑一半感恩,一半為了對方威勢強盛,又見第一個救她的恩人白雄,年雖五旬以上,人甚強健,恰巧斷弦;借著報恩為名,想要嫁他。白雄夫妻情厚,鰥居六年本已不再娶妻,無奈花四姑百般勾引,眾人見其年老無伴,從旁勸說,白雄方始納她為妾。 誰知水性楊花,前一二年患難之中已被曹賊勾引成好,並且所交人多,好些不可告人的醜事均在曹賊手內,人又比較年輕,在曹賊誘迫之下,忘恩負義,喪盡天良,雙方勾結,成了死黨。四姑先當白雄為人忠厚,不料人太剛直,性如烈火,對於前妻恩情又重,只管寵愛,始終不肯扶正。前妻之子更是看重,在未從師以前,寒暖稍微疏忽,便自不快,又受曹賊挾制,自家醜事一旦洩漏,必要身敗名裂,終日憂疑。加以日子一處久,以前醜事全被眾人知道,多半對她輕視,只瞞丈夫一人。心中愧忿,人又凶毒,下手之時,第一個手刃親夫,跟著又殺朱、白夫婦全家,連同手下八十餘口,十九被迷藥昏倒,除一孤女外連下人也極少得免。事完回憶,自己做得太狠,方始害怕。隔了兩年,看出曹賊比她更毒,將來決無好果,這才想法托人和曹賊明言利害,將所吞沒的金銀暗中運出。 先在江湖上又走動了些年,帶著積蓄隱居金華北山。一面召集舊日同黨,並把對她片面相思的癡人金星神狠查洪尋來,待若上賓,以壯聲勢。當恩將仇報之後,日夜憂惶,心驚肉跳。不消兩年頭髮成了半白,人也顯老許多。後見那些心目中的對頭並無舉動,仿佛人死便完,不再多事,諸家遺孤也無發現,只兩小兒女不曾手刃,孤女似被燒死,又未尋到屍骨,想起疑心而外,並無一人出頭,漸漸心寬,在江湖上重又橫行起來,直到北山會後方受本門家法,伏誅遭報。 曹賊心凶計毒,按說一個也逃不脫。也是諸家遺孤命不該絕。當大禍將發的前幾天,先是由崙偏妃唐青瑤偶往故鄉探親,與由齋約定中秋前二三日趕回,同度佳節。走到路上,遇見一個堂兄,也是一位隱名劍俠,意欲引其往見由崙。但是這時全山已在好黨暗中加緊戒備之下,本來法令又嚴,不是事先說明,外人決難通過。後日便是中秋,如等進去說好,往返費時。為兔周折,仗持多年夫妻,乃兄年已九旬以上,由崙本聽說過,自己輕功又好,下山時恰巧發現一條險徑,忘對人說,又有七八月的身孕,想早趕到,便不顧危險,事前也未明言,徑由後山新發現的險徑繞去。 哪知遇雨耽擱,到時正是中秋白天申西之交,剛剛翻過山崖便動了胎氣。他那堂兄名叫唐璠,事前不知妹子懷胎月久,當地離後山別府還有三四十裡山路,最是險峻難行。青瑤先生一子,便是兵書峽隨母隱居的唐樞,年才四歲,恰又隨在身邊。幸而所帶衣物刀布都是現成,離開後山入口頗近。青瑤文武雙全,體力強健,又是次生,並不慌亂,早就避入危崖中間山洞之中,先由唐璠守在外面,匆匆將嬰兒包紮停當,本意趕往前山送信,免得把守後山口的人走得太慢,又防正妃江芷芳知道,生出波折。雖有信火響箭,也不便用。最可慮是,那一帶猿猴甚多,聚在洞口附近,恐傷產婦母女,唐樞年小頑皮,更不放心,只得運了幾塊大石將洞口封閉,然後尋去。等到忙完,天已入夜。 初來路徑不熟,無意中走往後山路上,瞥見前面來了兩人。正想出林詢問途徑,月光之下,發現來人身後還有好些同樣裝束的人,俱都手執刀槍,神色匆忙,如臨大敵,再看所行途徑,又是一條極隱僻的小路。 這時,前後山到處樹上都有紗燈,芙蓉坪中心和前後王宮別府已成了一片燈海。本來登高下望極易看出,也是唐瑤走得太忙,沒有問清,錯了方向,只朝有燈之處趕去,不知地理,最前面繁華之處又被峰崖林木擋住,反而越走越遠。如換別人,定必冒失走出,就是本身能夠逃走,產婦母女也難保全。唐璠畢竟年老,閱歷太深,識見過人。先見當頭二人一路貼著山崖隱身掩來,心已一動,欲出又止;再見後面那許多人仿佛有什爭殺神氣,知道山中人人武勇,防備周密,後山形勢更是奇險,向無外人足跡,今當中秋佳節全山同樂之際,怎會有此現象?心中生疑,忙即施展輕功,暗中尾隨下去。 剛到後山口,遙望防守的人正在山坡上一同飲酒賞月,高興非常。這班拿兵器的人忽分兩面包圍上去。因雙方服裝好些相同,當頭兩人又在事前趕到和守山的人飲酒說笑,明是一家,稍微慎重,沒有過去。方疑自己料錯,這班人許是照例巡山查夜,並無他意,但那來勢不應如此詭秘緊張,又與妹子所說太平安樂景象不符,方自不解。為首兩人和那些把守山口對月飲酒的人說不幾句,忽然揚刀就砍,相隔尚遠,不曾聽出所說何語。內有一人剛喊出「叛賊」二字,那分兩路掩去的人已同到達,一擁齊上。守山的共是六人,寡不敵眾,又無防備,晃眼殺光。 唐璠越想越疑心,耳聽前後山笙歌笑語之聲仍然一陣接一陣隨風傳來,而那一班人將人殺死之後,便在當地坐下,有的還在飲酒說笑,屍首也被搬開放在一起,並不遠移,仿佛奉命而行。暗忖:久聞山中法令雖嚴,為了先王立法周詳,人皆安樂,都知守法,雖經由崙改革,從無一人受過死刑,就是犯法,也應過了佳節,明正其罪,不應派上許多的人,突出不意,連口供也不問,一齊殺死。越想越覺無此情理,全山偏又樂聲悠揚,如此安靜,斷定內有隱情。自身是客,在問明以前,不宜冒失。 正想如何窺探,忽見一人飛跑而來,說:「現奉柔佛巴魯主之命,說這一帶清宮來人尚不知道,即速分人把人頭砍下,照山主昨夜所說,等到旗花升起,號炮放過九聲,趨往前山報功。王妃那裡服侍的人,已被山主命人誘出殺死,換了我們的人,臨時變計,不必再去。次妃母子本定中秋趕回,至今未到,必是途中耽擱,已然命人分頭迎去。此女雖然懷胎,本領甚高,因恐王妃知道,使昏王為難,也許改走後山口小路。守山的人見她一到,即速命人送信,不可露出形蹤,就說昏王夫妻今夜為她吵鬧,請其避往晴翠山莊,柔佛巴魯主的妹夫家中,將她母子穩住,聽令而行,在旗花未起以前,千萬不可令其走往別府正房左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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