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尋秦記6 | 上頁 下頁 |
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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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跨過門檻,鳳菲迎上來道:「你和闖侯間發生什麼事?」 項少龍微笑道:「沒什麼,現在雨過天晴哩。」 鳳菲幽幽地白他一眼,怨道:「昨晚為何不來呢?我鳳菲難道不堪上將軍一顧嗎?」 項少龍苦惱道:「恰恰相反,我是怕嘗過大小姐的迷人滋味,難以自拔,那對我們的逃亡大計將多出難測的變化。」 鳳菲板起粉臉氣道:「不要事事都牽連到那方面好嗎?現在形勢清楚分明,縱使恨你入骨的人,亦很難對你下手。你不歡喜人家,乾脆說出來!」 項少龍立時頭大如鬥,牽著她衣袖朝內院方向舉步走去,岔開話題道:「淑貞她們不是在排演嗎?沒有你大小姐在旁指點怎行?」 鳳菲「噗哧」嬌笑道:「你這人哩。總是在緊要關頭左閃右避,現在人家失掉情郎,說不定會忍不住鑽進你的被窩裡,看看你的心是否鐵鑄的。」 項少龍心中一蕩,微笑道:「大小姐不是說自己心灰意冷嗎?為何忽然又情如火熱?」 鳳菲撇撇可愛的小嘴,媚態橫生的瞅著他道:「都是你惹的,常有意無意的引誘人家,歡喜便摟摟抱抱,愛親嘴便親個夠的,又時時語帶挑逗,鳳菲只是個普通的女人,給你這般撩撥,自然想得到你的愛寵哩。」 項少龍聽得心癢起來,卻知這種絕代尤物惹不得,幸好只要想起她曾和韓竭好過,立時意興索然。他已非剛抵此地時的項少龍,過了純為肉欲可和女人相好的年紀,凡事考慮後果。遂強壓下心中的衝動,正容道:「像我們現在的關係不是挺好嗎?一旦有了肌膚之親,會是另一回事,徒使你將來恨我無情。」 來到鳳菲閨樓的石階前,她停下蓮步,秀眉輕蹙的思索半晌,逸出一絲笑意道:「上將軍說得不錯,假設你得到人家的身體,又不納鳳菲為妾,雖說早有明言,鳳菲心裡總難釋然的。」 項少龍見她這麼明理,欣然道:「不若我們只限於摟抱親嘴,噢!」 鳳菲已一把推開他,狠狠瞪他一眼,又報以甜笑,登階入樓去了。項少龍煞住尾隨她進屋的強烈衝動,掉頭走了。為避免無謂的爭鬥,項少龍整天留在聽松院中,不過卻避不了諸女的糾纏,其中當然少不了董淑貞和祝秀真,其他如幸月和雲娘亦爭相獻媚。幸好他立下決心,捱了曹秋道那十招後立即溜之夭夭,否則這麼下去,說不定會一時失控,陷身在溫柔鄉里。 黃昏時肖月潭來見他,兩人到園裡漫步,項少龍把韓闖來訪的事說出來,肖月潭色變道:「少龍實不應揭穿鄭國渠的事,說不定會迫韓闖下決心除掉你。」 項少龍嚇了一跳,道:「不會吧!他當時涕淚交流,真情流露呢!」 肖月潭歎道:「人是這樣,一時衝動下顯露真情,但經深思熟慮,便不得不考慮現實的利益,為了國家大事,什麼私人感情都得擺在一旁。」 項少龍點頭道:「老哥的話總有道理,幸好我不用靠他。仲孫龍現在和我有利益關係,該比較可靠吧!」 肖月潭苦笑道:「這正是我今次來找你的原因,還記得仲孫無忌嗎?他告訴我今天韓竭帶呂不韋去拜會仲孫龍父子,至於他們談的是什麼,他就不知道。」 項少龍愕然道:「呂不韋不怕田單不滿嗎?」 肖月潭冷笑道:「少龍還不認識老賊的為人嗎?田單年紀大了,已非昔日的田單,兼之功高震主,為王室猜忌。齊王之所以要廢田生,正因他對田單唯命是從。呂不韋一向謀事不擇手段,什麼事做不出來。」 項少龍笑道:「仲孫龍亦非好人,不過現在我的利用價值對他比呂不韋大得多,他理該不會變心吧!」 肖月潭皺眉道:「不要小覷呂不韋,他若沒有幾分把握,絕不會貿貿然去找仲孫龍說話。你只要看看仲孫龍會不會主動把呂不韋過訪的事告訴你,可知他們是否仍倚重你。」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起小盤的身份危機,假若呂不韋向仲孫龍父子透露此事,說不定仲孫龍父子會靠向呂不韋的一方。其中一個問題是韓竭身份曖昧,有他從中穿針引線,很難說會不會出現另一番局面。仲孫龍終是對鳳菲野心不息,假若認為自己只是頭紙老虎,這只只講利害關係的吸血鬼,可能會把心一橫,做出不可測的事來。說到底齊人與其他東方五國是同一心態,就是視他為頭號大敵。當年白起令他們慘痛難忘,而他項少龍則是今天的另一個白起,誰不想把他去掉?如此一來,他的如意算盤再難打響,且還不知誰人可信。若他只是孤身一人,該還易辦,問題是他不能撇下鳳菲等不理。 肖月潭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道:「我們好好想想,看看有什麼方法可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 項少龍心知這足智多謀的人亦一籌莫展,形勢之劣,可想而知。看來唯一可行之計,是自己一個人先行溜掉,然後再找解子元保護鳳菲。他有這樣的能力和把握嗎? 那晚仲孫玄華來見他,閒話兩句,問項少龍道:「玄華有一事不解,自貴國儲君由邯鄲返回咸陽,人人言之鑿鑿盛傳他為呂不韋的私生子,貴朝的公卿大臣不會未聽聞此事,為何仍肯如此擁護他?」 項少龍心中劇震,暗叫不好。並非因為仲孫玄華問的問題,而是他發問背後的動機。以前他只是懷疑,現在已肯定呂不韋把握到他和小盤的致命弱點。以呂不韋的勢力,要到邯鄲軟硬兼施把撫養真嬴政那對夫婦「請」回咸陽,作為威脅小盤的人證,是輕而易舉之事。至此不由暗恨起朱姬來,但回心一想,連她都可能沒在意小盤並非自己的兒子,給嫪毐軟語相哄,洩漏出來毫不稀奇,否則對她並沒有任何好處。這確是呂不韋平反敗局的唯一機會,若此事暴露出來,小盤和他項少龍立即成為騙子。與他們有關的整系人馬將受到最沉重的打擊。在秦國勢力已根深蒂固的呂不韋,只要迫得朱姬出面,聯手公然廢了小盤,再另立王室內的一個無能者,權力將全落在他呂不韋手上,那時他再一腳踢走嫪毐,誰能與其爭鋒?雖說歷史不能改變,但他此時身在局中,就不會作此肯定想法,那就像命運,不到事情發生,誰敢信命運定會是這樣子的安排。此時他內心的焦憂可想而知。呂不韋該是向仲孫龍父子透露了這件事的端倪,仲孫玄華遂特地來試探自己的口風,以決定該投向呂不韋?還是仍依賴他項少龍。 表面上他當然仍是從容自若,不洩漏出絲毫內心的感受,訝道:「此事早有定論,當年鹿公因生疑而滴血辨親,終證實儲君和呂不韋沒有絲毫血緣關係。」 仲孫玄華神秘笑道:「聽說儲君的血還是上將軍親取的呢!」 項少龍故作驚訝道:「竟連這等事都瞞不過玄華兄?」 仲孫玄華有點不自然地應道:「是田單傳出來的。但又使人生出另一疑問,據說貴國姬太后並不敢肯定政儲君是出自呂不韋還是出自令先王異人,為何上將軍仍敢去嘗試?若辨出來確是呂不韋的,上將軍如何是好?」 項少龍早猜到他有此一問,甚至可能是呂不韋慫恿他來向自己詢問,只要自己略有猶豫,仲孫玄華立知呂不韋之言不假,且知呂不韋可借此扳倒小盤,那他當然會站到呂不韋那邊來對付自己。在仲孫龍的立場來說,最好秦國亂成一團,由盛轉衰,讓齊人有機會起而稱霸。倘再藉曹秋道殺了他項少龍,小盤頓失臂助,更鬥不過呂不韋。 當下強裝作沒事一般,漫不經意道:「只是太后在當時放出來的煙幕,那時呂不韋獨攬大權,太后怕他對兒子不利,故把事情弄得含含糊糊,其實儲君千真萬確是先王的兒子。」 仲孫玄華沉吟片晌,壓低聲音道:「有件事,玄華不知該否說出來,如有得罪,上將軍幸勿怪責。」 項少龍已心知肚明他要說什麼,更猜到是呂不韋教他說的,一方面可察探自己的反應,另一作用是擾亂他的心神,使他精神受影響下命喪曹秋道之手。微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玄華兄請直言,不須任何顧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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