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尋秦記6 | 上頁 下頁
七〇


  肖月潭乾咳一聲,瞧著他坦然道:「你一向信任我,多信這一趟吧!」

  項少龍雖心中嘀咕,卻沒有真的懷疑。改變話題,將李園和龍陽君的情況告訴他,乘機問道:「你又說河道仍給冰封雪鎖,是否消息有誤?」

  肖月潭有點尷尬和不自然地道:「我只是聽人說罷,或者龍陽君的消息正確些。」接著岔開話題道:「你昨晚一刀擊敗麻承甲之事,轟傳齊都。城內很多原本賭你輸的人紛紛改賭你勝,使賠率由一賠十三跌至一賠五,可見你已行情大漲哩!」

  項少龍想起當年與管中邪一戰前的賭況,想不到在臨淄重演,失笑道:「一賠五相當不錯。不過昨晚我勝來是靠了點機緣和僥倖。真奇怪,摸著百戰刀,我的信心立時回來了。」

  肖月潭欣然道:「你剛才劈斷仲孫玄華長劍那幾刀確是精采絕倫,神乎其技。難怪臨淄開賭的人以『刀君』來尊稱你,與劍聖互相輝映,誰都壓不下誰。」

  項少龍苦笑道:「自家知自家事,刀君實非劍聖的對手,若非有十招之約,我這兩晚就要開小差溜了。」

  肖月潭又掠過古怪神色,正容道:「千萬不要氣餒,否則恐怕十劍都捱不了。你已擬好離開臨淄的計畫嗎?照我看如今反是仲孫龍比較可靠點。」

  項少龍沒有在意肖月潭的神情,點頭道:「我對這位劍聖已有很深的認識,仲孫玄華雖遜了他幾籌,終亦有個譜子,使我獲益良多。」又續道:「昨晚我和解子元和仲孫玄華說了,比武後他們會安排我離開這裡。」

  肖月潭放下心事,道:「最好請仲孫龍父子監視郭開等人的動靜,否則一下疏神,就會中了暗算。」

  項少龍暗贊他老謀深算,點頭答應。此時下人來報,金老大來找他,肖月潭趁機告辭。

  項少龍親自出迎,金老大甫見面哈哈笑道:「我還以為哪處忽然鑽了個英雄好漢出來,原來竟是名震西北的項少龍,上將軍騙得我好苦。」

  項少龍歉然道:「事非得已,老大見諒。」

  金老大挽著他手臂跨進廳內,低聲道:「上將軍昨晚一刀把麻承甲劈得名聲掃地,齊人大失面子,這兩天定有不畏死的人來挑釁,上將軍須小心提防。」接著又道:「外面那批武士不似是齊人的兵員,誰派來的?」

  項少龍記起仲孫玄華派人作他的侍從,應道:「是仲孫家的武士,我也不知他們來了。」

  兩人坐好,金老大語重心長的道:「仲孫龍父子不是善類,一旦上將軍失去被他們利用的價值,他們隨時會掉轉槍頭對付上將軍。」

  項少龍苦笑道:「有呂不韋前車可鑒,對此我早有慘痛難忘的體會。錦上添花人人樂做,像老大對小弟的雪中送炭,才是難得。」

  金老大老臉一紅道:「上將軍莫要抬舉我,我只是順著性子做,屢吃大虧都改不了這性格。是了!素芳聞悉你的真正身份,很不是味兒,央我來求你去與她一敘,自上次咸陽一會,她對你有很深的印象哩!」

  項少龍心中奇怪,石素芳一向對男人不假辭色,怎會渴望見自己。當年自己與她的會面,是通過蒲鷊的安排,現在蒲鷊已因叛亂被處死,她仍要向自己示好,實在沒有道理。正如肖月潭所說,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不見她妥當點。

  金老大又道:「我知上將軍與曹公決戰前,定要養精蓄銳,不宜飲宴,不若把約會訂在上將軍旗開得勝後的翌日黃昏,上將軍尊意如何?」

  項少龍暗忖那時自己早溜了,即使答應也該沒有什麼問題,到時只要傳個口訊,諒石素芳不會怪他,笑著答應。兩人再閒聊兩句,金老大識趣地告退。項少龍送他出門,出乎意料之外,二王子田建在解子元陪同下來訪。

  田建先向項少龍致歉昨晚爽約之事,藉口是父王忽然身體不適,卻不知齊雨等早洩漏出原因,但項少龍當然不會揭破他。除仲孫龍父子和解子元外,陪來的還有個態度狂傲來自稷下的大夫晏向。

  眾人入廳按尊卑坐下,寒暄幾句,位於上座的田建道:「盛名之下無虛士,上將軍昨晚一刀敗退麻承甲,今早又以奇技劈斷玄華手中寶劍,令人不得不口服心服。」

  項少龍明白他再次轉舵的原因,是因為自己顯示出足可與曹秋道抗衡的實力,連忙謙讓一番,仲孫龍等自然在旁為他說盡好話。

  豈知稷下先生晏向斜眼兜著他插入道:「現今大秦國,究竟誰在真正掌權?」

  項少龍故作驚奇道:「當然是政儲君,難道尚有其他人嗎?」

  晏向好整以暇道:「可是聽貴國呂仲父之言,政儲君一天未登基,仍是王位不穩,上將軍有什麼看法?」

  項少龍登時整條脊骨涼浸浸的,這口不擇言的稷下狂士,無意間透露出呂不韋確在懷疑小盤的真正身份,否則絕不會以此打動田建。換言之呂不韋已派人去邯鄲找尋那對曾撫養嬴政的夫婦,若他以此扳倒小盤,或作成脅小盤的籌碼,會是非常難以應付的一回事。

  田建見他神情有異,問道:「上將軍對此有何看法?」

  項少龍心念電轉,回復冷靜,淡淡道:「晏先生這話使項某聯想到有人會叛亂作反,不過蒲鷊等的下場,該是對他們的當頭棒喝。」

  解子元笑道:「當頭棒喝?嘻!這詞語頂新鮮哩!」

  晏向又道:「不知上將軍對我大齊印象如何?」

  項少龍大感頭痛,他不慣拍人馬屁,只好道:「從晏先生能如此在二王子前侃侃而談,可知貴國君主制度開明,特重人才。故稷下學宮遂應時而生,這是區區愚見,先生勿要見笑。」

  晏向口若懸河道:「我大齊南有泰山,東有琅琊,西有清河,北有勃海,乃四塞之地。不過若治之不當,儘管縱橫二千餘裡,帶甲百萬,堆粟如丘山,也如虎之無牙,難以爭雄天下。故自桓公管仲以還,廣開言路,對敢言之士,奉以車馬裘衣,多其資幣,以延納天下賢士。我大齊有今天之盛,確非僥倖。」

  項少龍首次領教到稷下狂士脫離現實,仍陶醉在齊國桓公霸業時的美好昔日、滿口狂言的滋味。只見田建眼中射出熾熱的光輝,顯是對晏向的一番話非常自豪,心中暗歎,表面只好唯唯諾諾,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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