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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第三章 太后遷宮

  項少龍剛進入城門,接到小盤的諭旨,立即進宮見駕。

  小盤在內政廳與呂不韋、昌平君等一眾大臣議事,項少龍在書齋枯等半個時辰,小盤才來見他。坐下後小盤微笑道:「師傅認識馮劫這個人嗎?他是專責我大秦律法的大夫。」

  項少龍以微笑回報道:「為何儲君特別提起這個人來呢?」

  小盤淡淡道:「此人頗有風骨、不畏權勢,寡人他也敢出言頂撞。只是不知他是否受《呂氏春秋》的影響,竟忽然批評我大秦律法過於嚴苛,殊失聖人教化之義。」

  項少龍訝道:「如此說來,儲君理應很不高興才對。為何說起此人,反有欣然之意?」

  小盤哈哈一笑道:「師傅最瞭解我,只因此人說及一些其他的事情,卻非全無道理。例如他指出各國為君者,每根據形勢變化,隨時發佈新政策,朝令夕改,使吏不知所守、民不知所趨,犯者則因法出多門而得售其奸,確是正論。所以法令必需一統,舍此再無強國之術。」

  項少龍呆望著快滿十八歲的未來秦始皇,心湧敬意,並非因小盤把握到明法制的重要,而是他容納諫言和被批評的胸襟。

  小盤低聲道:「我初時還以為他投向呂不韋,可是見他說話的軒昂神態頗肖師傅你,後來又拿著你的盜賊申訴書嚴詞詰問呂不韋,方知他只是像師傅你的不怕死。哈!此人雖不宜掌律法,但卻是當御史大夫的好料子。」

  項少龍暗吃一驚,如此豈非令李斯好夢成空嗎?忙道:「儲君最好三思,李長史亦是個合適人選。」

  小盤搖頭道:「若說合適,最好由師傅你來擔任。你聽過李斯正面頂撞過任何人嗎?論識見,李斯十倍勝於馮劫,而其刑名之學,比之商鞅亦有過之而無不及。故他最合做由他創出來的三公九卿裡廷尉一職,出掌律法。而寡人可以借他之學,統一和強化全國律法,為將來一統天下打下堅實的根基。」

  項少龍為之啞口無言,說到治理國家,他怎敢和日後統一中國的超卓人物爭辯。幸而廷尉乃九卿之一,李斯該滿足吧。同時可以看出自己對小盤的影響有多大,小盤只因馮劫語氣神態酷肖自己,而判別出他仗義執言。成功非僥倖,正因小盤知人善任,日後的天下終於落入他手內。

  小盤忽然興奮起來,壓低聲音道:「小俊已把牧場一戰詳細告訴寡人,過程確是精采絕倫,師傅或許比白起還厲害。日後若師傅領軍出征,必可戰無不勝。」

  項少龍心中苦笑,那可是自己最害怕的事,小盤有此想法,自己定難逃此任,幸好非是迫在眼前的事,岔開話題道:「呂不韋如何推諉罪責?」

  小盤眼中閃過冷酷的殺機,沉聲道:「當然是審也不審而全體釋放,再胡亂找些人來殺掉以首級充數,不用愁我們認出身份來。若非有黑龍這一招,說不定我會召他進來,親手把他幹掉。哼!蒙驁罪該萬死,幸好他還有兩個好兒子。」再向項少龍道:「黑龍該製成了吧!」

  項少龍道出詳情。

  小盤歎道:「幸好師傅想出此一妙絕天下的計策,否則不知如何可以壓制呂不韋。嘿!我嬴政之有今日……」

  項少龍打斷他道:「不要說這種話,儲君乃上天註定一統天下的人物,微臣充其量只是玉成其事吧!」

  小盤露出感動的神色,好一會後,歎一口氣道:「太后昨天搬往甘泉宮去!」

  甘泉宮是座落城北的王室小行宮,與咸陽宮遙遙相對,朱姬搬到那裡去,離開兒子,自因兩人關係轉趨惡劣。

  項少龍皺眉道:「你是否和她爭吵過呢?」

  小盤一臉被冤枉的神色,搖頭道:「剛巧相反,近日我照師傅吩咐,蓄意與太后修好。她堅持要搬往到甘泉宮,我也曾苦苦挽留她,可是她卻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那麼說搬便搬,真是奇怪?嘿!其實她離宮更好,因為寡人可眼不見為淨。」

  項少龍知他指的是朱姬和嫪毐的姦情。心中奇怪,照理朱姬若要保持對朝政的影響力,自該以留在宮中最屬明智。為何她要搬離咸陽宮呢?想到這裡,心中一動,想到剛和自己發生肉體關係的絕色麗人琴清,憑她的消息靈通,當是暗查此事的最佳人眩順口問道:「她還有沒有參加早朝會和議事呢?」

  小盤苦笑道:「她怎肯放手?雖不是常常出席早朝,但事無大小,均要先經她審閱,比以前更難應付。最氣人的仍是嫪毐,這賊種氣焰日張,一副太后代言人的神氣,不但說話多了,還不斷向太后打報告和搬弄是非,恨不得把他一刀斬了。」

  項少龍默思片時,微笑道:「既是如此,我們不若來招順水推舟,把嫪毐變成太后的代言人。以這傢伙的狼子野心,必會與呂不韋爭權爭個焦頭爛額,我們便可坐山觀虎鬥。」

  小盤憤然道:「可是我只要見到嫪毐,立即無名火起……」

  項少龍笑著打斷他道:「若要成大事,必須有非常襟胸和手段,能人所不能。說到底,嫪毐只是個小腳色,頂多是結黨營私,禍害遠及不上呂不韋。只是有太后為他撐腰,才能攪風攪雨。且因他在別人眼中,始終是呂不韋一黨,他若弄至神憎鬼厭,于呂不韋更無好處。儲君還是多忍耐他幾年吧!」

  小盤頹然道:「師傅說得對。一天我未正式登位,仍要看太后臉色做人。嘿!太后離宮前要我把嫪毐封侯,我當時婉言拒絕。豈知太后由那天開始,便不肯在我簽發的政令上加蓋璽章,害得文牘積壓。唉!看來只好如她所願。」

  項少龍道:「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儲君可向太後晉言,待春祭之後,萬象更新,方為嫪毐封侯賜爵的好時機。」

  小盤苦惱道:「事情仍非如斯簡單,太后還要把嫪毐的幾個奸黨,提升要職。例如內史之位,嫪毐要由他的族人嫪肆接任。此外還有令齊、韓竭兩人,一文一武,均是嫪毐新結的黨羽,太后著我許他們出掌要職,教人心煩。」

  項少龍早知事情會是如此,而若非這樣,將來嫪毐亦沒有造反的能力。安慰道:「無論他如何擴張勢力,始終難成氣候。為得到太后支持,儲君只好忍一時之氣。何況!呂不韋要比儲君的頭更痛哩!」

  小盤想了想,笑起來道:「不知為何,任何事落到師傅手上,總變得輕輕鬆松的。師傅的話,我當然言聽計從。」

  兩人再商量一會,項少龍離開王宮,往找琴清。

  琴清見分手不久,項少龍便來找她,神情歡喜,在內軒見他。

  兩人自那天發生關係後,因項少龍專志練刀,再沒有作行雲布雨之事。此刻在琴清府內相見,不禁生出既親密又陌生的微妙感覺,對新的關係有種既新鮮又不知如何自處的動人情況。

  還是由項少龍拉起她的玉手,步出後庭詢問道:「太后搬到甘泉宮一事,琴太傅曉得嗎?」

  琴清黛眉緊蹙,低聲道:「我剛回府便知道,但因這次太后帶往甘泉宮的人,全是她的親信,故少龍若要人家去調查,恐怕要教少龍失望。」

  項少龍拉著她走上一道小橋,在橋欄坐下來,另一手摟緊她的小蠻腰,苦惱道:「太后搬離王宮必有原因,令人費解。」

  琴清給他一摟,立時嬌柔無力,半邊身挨往他,雖際此冰天雪地之時,俏臉仍紅如夏日的豔陽,半喜半嗔道:「項大人檢點些好嗎?下人會看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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