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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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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情深恨重 門開,朱君宇一身華服,龍行虎步走了進來,他外形英俊,氣質高貴,確是少女的深閨夢裡人。可是慕青思只覺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可恨可憎。慕青思別過臉去,不肯看他,這是被囚禁在這華麗別院裡唯一抗議的方法。朱君宇來到她身後,笑道:「我知慕小姐你心中恨我入骨,但你不覺得這太不公平嗎。」慕青思冷笑道:「不公平,假若真是公平的話,我也不會在這裡了。」 朱君宇走到她臉前,道:「是的,人一出生就已經不公平,有人生為王侯,有人卻生為奴僕,但正是因為我手掌權力,才能把你請到這裡來,才使我有公平機會,和那盲子競爭。公平是要爭取的。」慕青思本想說我已心有所屬,又怕他遷怒風亦樂,硬生生把要說的話吞回肚裡,默然無語。 朱君宇最怕她沉默抗議,道:「這樣吧,你留此三個月,我保證手指也不碰,除了離開這裡一事不能答應你外,包保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三個月後也不能改變你對我的觀感,你便可以任意離開,到你喜歡的人身邊。」慕青思沉默片刻,道:「你出去吧!」 朱君宇愕然,剛想抗議,回心一想,此等男女間事那能猴急,憑我外貌才學,才不信不能得到你的芳心,當你愛上我後,才將你拋棄,屆時看你傷心的樣子,遂道:「好!你休息一會吧,明天我要去練兵,要待後天才來見你了。」慕青思不作一聲,看也不看他一眼。朱君宇踏出門前,心中不忿,回首道:「這別院內並不只你一位貴賓,你爹的另一位好友,亦在這裡。」 慕青思嬌軀一震,顫聲道:「是誰?」朱君宇道:「隨我來吧,見到他不就知道是誰嗎?」 在地牢的密室裡,慕青思見到蕭長醉盤膝坐在床上,臉色蒼白,聽到開門聲也不張開眼來看,直到門關上,慕青思喚他一聲,蕭長醉才全身一震,張開眼來,失聲道:「青思!」慕青思雖和蕭長醉並不太熟,可是在這等環境下見到爹的朋友,就像見到最親近的人,強忍的眼淚,珍珠般垂流而下。蕭長醉泛起慈愛的笑容道:「你連哭也像你的母親。」 慕青思奇道:「你認識我娘嗎?」蕭長醉長歎一聲,慕農和心芙兩人都已作古人,情仇恩怨,有如昨日黃花,自己亦遭歐陽逆天生擒來此,前途未蔔,眼前弱質,自己又無力維護,人生還有何味道可言,再歎道:「她是我所遇女子中最好的一個。」 慕青思誤會了他的意思,點頭道:「娘真是天下最善心的人,不是她,我可能會餓死路旁。」蕭長醉驚道:「你說甚麼?」 慕青思奇道:「爹沒告訴你嗎?我是娘在路邊拾來的養女,唉!可惜娘命薄如紙,我十歲時,她染上絕症,一病不起,死前寫了一封信,請來了阿爹,從此我便跟著爹了。」眼淚串流而下,既感懷自己身世,又悲痛眼前自己和蕭長醉的遭遇。蕭長醉手忙腳亂道:「別哭別哭!你娘沒有嫁給你爹嗎?」 慕青思道:「怎麼會!阿娘從未嫁人,她常說她有兩個知己,一位是阿爹,一位是蕭良,噢!蕭伯伯你也姓蕭,噢!你叫我不哭,為何自己又哭了?」 蕭長醉仰天長笑,眼淚卻不停流下,這誤會足有十年,當年兩人同時愛上心芙,心芙亦對兩人難作取捨,慕農自願退出,成全兩人,可是當時仍叫蕭良的蕭長醉,感到若如此和心芙結合,有負慕農。故飄然遠去,後來重遇慕農時,以為慕農與心芙生下女兒,勃然大怒,認為被慕農所騙,慕農高傲之極,不欲解釋,致誤會重重,可恨此結到今天才解,慕農已不能複生,造化弄人,竟至如斯。 蕭長醉不勝唏噓,垂頭道:「老夫原名蕭良,字長醉,唉!希望我真能長醉醉鄉,盡忘此事,青思,你──他們待你怎樣?」慕青思取出絲巾,輕輕為他拭去眼淚,眼中射出一種奇怪和堅決的神情。慕青思步出囚室,朱君宇微笑道:「慕小姐,蕭老先生一切安好吧?」 慕青思露出心力交瘁的神色,倚在牆上,令人我見猶憐。朱君宇一陣心軟,搶過去扶著她的香肩,彈性而充盈著青春生命的女體,在他手下跳動,朱君宇立時心跳加速,唇焦舌燥,從沒有一個女子能像慕青思那樣觸動他的心靈。慕青思出奇地沒有拒絕,閉上眼睛道:「放了蕭老伯,我願意一切都順從你。」 歐陽逆天盤膝皇府內別院的廳中,皮肉不動地道:「是小皇爺嗎?進來吧。」站在廳外的朱君宇嚇了一跳,他已提氣輕步,可是不但瞞不過歐陽逆天,還給他認了出來,自己幼承父命,拜師譽滿江湖長白劍派馬大先生門下,見過能人無數,可是比起歐陽逆天來,都差了一大截。朱君宇步到歐陽逆天臉前,後者雙目緊閉,朱君宇猶豫了一會道:「歐陽宗主,小王有一事求你。」 以他的身分性格,原本只是打算和歐陽逆天打個商量,但面對這魔君時,氣勢為其所懾,商量變了請求。歐陽逆天閉目道:「小皇爺以甚麼身分求我?」朱君宇一楞,迅速咀嚼歐陽逆天這句話的意思,一時間有點進退維谷。歐陽逆天雙眼一睜,兩道神光在朱君宇身上掃了幾遍,仰天笑道:「好根骨,好根骨,想當年收下七個徒兒,雖已入上乘之選,比起你還是差得遠。不過他們在宋別離等人圍攻下,一一身死。」 朱君宇福至心靈,驀地明白了歐陽逆天剛才說話的含意,撲地跪了下來,朗聲道:「師父在上,請受小徒一拜。」歐陽逆天笑聲倏止道:「且慢!君宇你先告訴本人,假設奪得該女身心,你將如何待她?」他的稱謂由小皇爺轉為直呼其名。 朱君宇駭然道:「宗主怎麼會知道?」歐陽逆天莫測高深地一笑道:「這別院內有甚麼事能瞞過我,先答問話。」語氣大為改變,表示了兩人間的關係在變化中。 朱君宇大惑不解,既已看中了自己的資質,自己又甘冒江湖上的大不韙,未經長白劍派馬大先生首肯,轉拜其門下,為何還要諸多問話,不過朱君宇野心之大,不下乃父,當日蕭長醉等冒充欽差,來宣讀聖旨,朱君宇阻攔其逃走,卻為蕭長醉迫退,高下立見,今後若能得傳魔門秘技,日後成就,自不可同日而語,收攝心神,毫不猶豫地道:「我將棄她如敝履,任她傷心哀求,絕不回首一顧。」 歐陽逆天仰天大笑,第一次笑聲中充滿歡愉,非是以往的有笑聲而無笑意。道:「果然是我的好徒兒,魔根性重,本人歐陽逆天在此立下誓言,將你造就成不世出之高手,雄視武林。」朱君宇出身皇室,最懂禮數,當即三跪九叩,進行拜師大禮。歐陽逆天道:「徒兒,蕭長醉交你處置。他只是跳樑小丑,難成大事,無關輕重。」 朱君宇想了想道:「師尊,要不要明放暗囚,又或在蕭長醉身上下點手腳,使他成為廢人一個。」歐陽逆天眼神一閃,寒聲道:「告訴我,這個想法徒兒是一直已有,抑或是剛剛想起。」 朱君宇心中一驚,這師傅事事大異常人,令他有點無從揣摩,唯有老實答道:「徒兒是突然想起,才請示師傅。」歐陽逆天道:「這才對,要知欲領導群雄,必須大奸大惡之士,而非鑽想此等小陰小謀之人,江湖上無信不立,白道中人歌頌之一些情操,為吾人亦屬如是,但我們只視那為達到目的之手段。」 朱君宇愕然道:「那為何有正邪之別。」歐陽逆天道:「天下何有正邪之分,王天下者為正,失天下者為邪,白道中人亦不乏壞事做盡之徒,只不過不像我們打明旗號,放手而為,當年為師創立『七殺教』,曾在眾天魔神前立下血誓,定當將我教宣揚於天下,今日為師與爾父合作,正是完成揚教之手段。」朱君宇恍然道:「徒兒明白了,多謝師父指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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