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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從《實錄》看,符太對柔夫人的思念雖未至置於腦後,然亦非常淡薄。不過!話說回來,如非符太是這麼薄情的人,早栽在柔夫人手上。

  扮了醜神醫後,符太處於緩慢但肯定的變化裡,可是有一天,他再不用扮醜神醫,會否回復故我,就天才知道。

  比之柔夫人,妲瑪觸動了符太深埋心底的傷疤。不能挽回的過去,似是重現眼前。現在他再不用陷入配不上對象的暗戀死結,而是可將心內的苦戀付諸實行,明刀明槍去攫取妲瑪的芳心,個中的刺激迷人處,從符太的字裡行間表露無遺,是符太初戀的延續。

  今次符太是真的陷身情網,來如風暴,去又如何?

  龍鷹再次投進符太的秘密天地。

  唉!

  看來不看完這精采的段落,休想安眠。

  妲瑪略一猶豫,仍不肯轉回來面向他,輕描淡寫的道:「我知道的,就是天下若有一個地方,最有達成心願的機會,就是這個位置。我從塞外一直追尋到中土來,忽然斷去所有線索。」

  終轉過來瞧著他,續道:「我們沒法生擒大明尊教的人,他們寧願自盡,仍不肯落入敵手。」

  符太不解道:「夫人怎曉得,在深宮內,反是最能找到目標的地方?唉!然而,事實確然如此,給夫人遇上田上淵。」

  妲瑪道:「因被人偷去之物,早失竊過一次,幸被尋回來,所以對此物保管之嚴,敢說滴水不漏。任你如何武技超凡,若不悉內情,是無從入手。只恨敝教內出了個一心謀奪此寶的叛徒,成了我們大明教唯一的破綻缺口,被利用而不自知,到最後不但得不到敝教的鎭教之寶,還因此掉命,在僅剩一口氣時,或許天良發現,又或只是想我們為他報復,說出這個騙得他信任的人,來自大明尊教,但絕不忠於大明尊教,且有到中土爭天下的野心,也與太醫大人說的,不謀而合。」

  符太恍然,難怪妲瑪對自己與前不同,知道自己不是亂吹牛皮也。

  皺眉道:「貴教這個叛徒肯定是蠢材,竟然相信大明尊教的人。」

  妲瑪道:「勿這麼容易下斷語,爾虞我詐,兩方都不是好人,你道敝教的叛徒,沒有過橋抽板,殺對方滅口之心?只不過鬥不過人,致失寶掉命。盜寶之事,一個人是辦不到的。」

  符太平靜的道:「五採石!」

  妲瑪點頭應是。

  符太表面若無其事,心內翻起滔天波瀾。

  對五採石的歷史,他不甚了了,可是對五採石的用途,像清神珠般,在教內前輩的筆記內讀過。看來田上淵對五採石的認識,來自這段筆錄。

  也不得不佩服田上淵,竟能於讀到五採石的事後,遠赴大食,盜寶而回,其中過程的艱困,可以推想,需要的是多麼大的決心和毅力。

  田上淵是個頑強至超乎想像的敵人,不可輕視。

  于外人來說,五採石頂多是稀世之寶,罕有的玉石,被染上傳奇和神話的色彩,可是如田上淵、符太等深悉內情者,知五採石像清神珠般,有神奇的作用,以之練功,事半功倍,而最奇妙的,五採石乃男女合籍雙修的異寶。

  正因田上淵得到五採石,故甘冒被捷頤津追殺之險,仍要奪取「她」的明玉元陰,藉此將武功提升轉化,也使妲瑪再不能憑己身「明玉功」的感認,將他分辨出來。

  「一理通,百理明」。

  符太成功掌握當時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亦因如此,捷頤津成了輸家,在師徒之爭中敗下陣來。

  羽翼已豐的田上淵再不把區區大明尊教放在心上,轉移到別的地方經營,結集大批一流強手,與宗楚客建立密切關係,重施故智,明是助宗楚客這個呂不韋般的野心家爭奪天下,暗裡則為完成自己的夢想。

  「可以幫妲瑪一個忙嗎?」

  符太從沉思裡脫身出來,大訝道:「要鄙人怎樣幫忙呢?」

  美人兒軟語相求,破題兒第一遭,符太的心酥軟了。

  妲瑪現出期待的神色,柔聲道:「只要有辦法證明田上淵是那個人,我可央娘娘出頭,逼他交出來。」

  此不失為可行之計,關鍵在能否提出田上淵百詞莫辯的真憑實據,即使找「符太」回來與田上淵當面對質,田上淵仍可一概不認。唉!田上淵怎肯認?退此一步,則無死所。妲瑪的想法,不切實際。

  符太道:「田上淵肯認是他偷的嗎?」

  妲瑪無奈道:「現時在北方,田上淵唯一顧忌的人,就是娘娘。」

  符太道:「當然不是這樣子,但需要時間,鄙人不但會為夫人討回五採石,還將此獠碎屍萬段。」

  妲瑪秀眉輕蹙,打量他好一陣子,歎道:「究竟是太醫大人和田上淵有深仇大恨,還是貴徒符太?」

  符太失去解釋的閒情,道:「禽獸不如者,人人得而誅之,現時我們等於枕戈待旦,守候天明的來臨。請夫人告訴鄙人受傷的經過。」

  妲瑪顯然不願談這方面的事,微嗔道:「你先解釋清楚何謂『枕戈待旦』?『天明』指的是甚麼情況?」

  符太訝道:「夫人過去幾年的耐性到哪裡去了,現在好像捱不了半刻鐘?」

  妲瑪不悅道:「你左瞞右瞞的壞習慣何時可改過來,總是語焉不詳。」

  符太失聲道:「還責鄙人說得不清楚,夫人之所以找到盜寶元兇,全賴鄙人。」

  妲瑪大嗔道:「算你居功至偉,滿意吧!可是人家面對解不開的死結,想到辦法,你又不肯幫忙。」

  符太呼冤道:「不是不肯幫忙,是幫不上忙,更怕打草驚蛇,後果難測。稟告夫人,勿要看娘娘平時與你情如姊妹,可是若遇上利益衝突,說不定犧牲你這個義妹。他奶奶的,現在的田上淵,已成為娘娘和武三思不願開罪的人。」

  妲瑪沒好氣道:「這些事,不用你來提醒我。好哩!告訴我,你手上有何籌碼?」

  符太漫不經意的道:「宇文朔!」

  妲瑪一怔道:「宇文朔?」

  符太得意洋洋的道:「有另一個宇文朔嗎?這叫吾道不孤,田上淵錯在不曉得有我王庭經在旁虎視眈眈,瞧穿他所有詭謀手段,『獨孤血案』是他幹的,宇文朔乃聰明人,幾句話點醒了他。」

  妲瑪雙目射出銳利神色,道:「宇文朔來見你時,太醫大人尙未有見田上淵的機會,卻似認定了田上淵就是殿階堂,對此大人有何可自圓其說的解釋?」

  符太差點啞口無言,乾咳兩聲,道:「事情是這樣子的,當宇文朔將血案的情況詳細報上……嘿!是說出來時,鄙人憑對藥物的認識,又因從小徒符太處,得悉大明尊教混毒的手法,所以大概猜出田上淵是何方神聖,田上淵正是血案的最大受益者。」

  妲瑪不為所動,道:「大人事事推在符太身上,叫死無對證。別的妲瑪不清楚,可是對大明尊教一眾邪徒的行事作風,知之甚詳,符太怎可能將本教的事,不厭其詳的盡告太醫,恐怕即使對龍鷹,符太也有隱瞞。」

  符太好整以暇的道:「事實如此,若夫人不相信我,再沒甚麼好說的。哈!鄙人有個實實在在的提議,請夫人考慮。」

  妲瑪無可無不可,然道:「又呑呑吐吐了,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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