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天地明環 | 上頁 下頁 |
六三 |
|
§第二卷 第十四章 若斷還連 鄭居中和手下如臨大敵的緊張態度,龍鷹是明白的,香料易燃,也令三艘船變得非常脆弱,十來枝火箭,一旦著火,神仙難救。防禦之法,是以攻止攻,在敵人全面發動前,先發制人摧毀對方。 如現在般的情況,有船從後趕上,在大運河是平常不過的事,過去了的一天之內,有七、八艘船趕過他們,是船速快慢的問題。可是對方明明可追越他們的船隊,卻一直留在後方,到入夜後加速趕上來,其不軌意圖,顯而易見。故船隊的竹花幫眾,全體進入戰鬥狀態,一聲令下,以百計的火箭將飛蝗般朝疑船投去,沒人情可講。 龍鷹眼利,疑船仍在裡許外的當兒,瞧見對方船頭立著七、八人,垂手,沒有持弓帶箭,與己船的劍拔弩張,成強烈對比。向身旁的鄭居中道:「對方不似要攻擊我們。」 在船桅望台高處站崗的兄弟嚷道:「對方打燈號哩!」 疑船船桅高處,升起三盞黃燈。 龍鷹對此並不在行,問鄭居中道:「甚麼意思?」 鄭居中道:「依燈號,對方表示沒有惡意,還要求對話,但也可以是見我們有準備,用詐騙我們。」 龍鷹輕鬆的道:「這個容易,問兩句便知是否有和我們說話的資格。」 說畢,朝趕至近五百丈的疑船揚聲道:「本人大江範輕舟,立即給範某人減速,並報上來者何人,有何意圖,否則休怪範某人手下不留情。」 即使在平野之地,四周閬無聲息,這麼遠的距離,喊破喉嚨,對方仍可能聽不清楚。何況現在是大運河之上,凜冽的河風咆哮怒號,風帆「霍霍」作響,龍鷹又沒有提高聲音,鄭居中和竹花幫一眾兄弟聽來,龍鷹的話只可能得他們聽到,對方是不可能聽到半點聲音的。 豈知龍鷹說罷,對方立有反應,船帆開始降下小半,再非滿帆,船速仍然高於竹花幫的船隊,卻是緩緩接近。 鄭居中朝龍鷹瞧來,現出驚異神色。 後方一個兄弟道:「要慢便慢,操控自如,果然高明!」 龍鷹道:「因他們早準備這麼做。」 鄭居中問龍鷹道:「現在怎辦?」 龍鷹道:「讓他們到達可對話的距離,如有異舉,我可以在他們發動前,將他們逐一射殺。」 鄭居中點頭應是,發出命令,同時以燈號示意另兩船繼續航行,他們的船蓄意落後,應付來船。 龍鷹心忖像竹花幫此等歷史悠久的大幫會,老化僵化在所難免,但在人才和實力上卻無庸置疑,鄭居中是個例子,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然確有真材實料,能因應龍鷹指令,採取在現時情況裡最佳的策略,即使對方驟起發難,龍鷹「逐一射殺」的諾言又不兌現,仍可保著另兩艘船。 從竹花幫,轉到黃河幫。 如黃河幫般的大幫會,除本身實力雄厚外,在地方上,與各勢力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要將其連根拔起,談何容易。 任田上淵邪功蓋世,仍難憑個人的力量辦得到,即使有大批北幫幫眾、官府在背後全力支持,仍沒可能像現在般狂風掃落葉似的先摧毀洛陽幫,接著以雷霆萬鈞之勢,打得黃河幫永不超生。 明顯的是,就龍鷹所見,不論龍堂堂主樂彥,又或三大戰帥之一的郎征,均非泛泛之輩,其幫徒組織嚴密、訓練有素,絕非一般幫會拉雜成軍的情況。 任何幫會,都有個茁長的過程,天時地利缺一不可,且須經歷時間的考驗,方能紮地生根,然後逐步擴展。竹花幫如是,黃河幫如是。 北幫如何在不到十年的短時間崛起稱霸,是個疑問;如何聚集這麼多一流的人才,是另一疑問。唯一的解釋,就是早在北幫成立前,像大江聯般,已籌備多年。 北幫的冒起,砸毀台勒虛雲侵佔蠶食黃河幫的如意算盤,到刺殺田上淵失敗,大江聯失去了與田上淵在北方較勁的憑依,只能坐看北幫稱雄大河。 台勒虛雲尙有個反擊的機會,是希望田上淵貪勝不知輸,將魔爪往大江伸過來,那時台勒虛雲有兩個選擇。 一是通過與「範輕舟」的合作,聯合起來應付共同的大敵;另一就是在大江重建勢力,此正為符君侯派手下北犯大江的原因。由自己人去修理田上淵,當然比倚賴「範輕舟」著實多了。 同時想起高奇湛,在現今的江湖形勢下,台勒虛雲這個愛將最能發揮其所長,因他手上有個能打硬仗的精銳部隊,潛伏於南海和廣東一帶,正枕戈待旦,等待出擊的時機。 難怪台勒虛雲要賣船生財,支持這麼一個不事生產,以免暴露的江湖軍團,是非常吃力的一回事。 現在符君侯的北上之夢,毀于龍鷹手上,台勒虛雲反擊田上淵的大計,系於他的意向,際此形勢,惟有全力籠絡「範輕舟」。 他腦海泛起美女巧笑倩兮的動人形相。 龍鷹暗歎一口氣,曉得追來的船上,所載何人。 龍鷹從天而降,落在對方船首處。 立在該處的六個大漢,客氣施禮,一圑和氣。龍鷹認得其中兩人是楊清仁「二十八宿」的人物,以前充滿敵意,此刻卻像相識多年的老朋友,時移世易,前倨後恭之態,充滿諷刺的意味。 龍鷹先向鄭居中隔船打出一切妥當的手號,然後隨其中一人,朝船尾的兩層艙房走去。領路者止于艙房入門處,著龍鷹登上第二層的艙廳。 龍鷹依指示走過長廊,在另一端正準備拾級登階,湘夫人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來,道:「徒兒終於來哩!」 龍鷹想起她以「玉女宗」雙修秘法助台勒虛雲複元一事,不知是何滋味。勉強來說,糅雜著猜疑、妒忌和被掠奪的不良感覺,而事實上他到今天仍未和此女發生過親密關係,頂多親個嘴、摸幾把,現在的情緒是毫無道理的。打開始便該曉得湘夫人非但不是他的情人,連朋友也算不上。 想是這麼想,可是惱人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或許,他是清楚原因的,只是不願意承認。 當年在大江聯總壇,湘夫人用馬車載龍鷹到汗堡見台勒虛雲,在進入汗堡外堡門深達五丈的門道,湘夫人撲入他懷裡獻上毫無保留火辣辣的熱吻,感覺刻骨銘心。與她的「師徒之情」,也是沒齒難忘,只希望記憶永遠那樣地保留凝結,不受破壞。 龍鷹登上艙廳,微笑道:「徒兒拜見師父!」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