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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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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瑕道:「此人有可能與大明尊教有關係。」 霜蕎一怔道:「玉姑娘從何處得到消息?」 無瑕道:「我特別為此秘密去見宛真,聽她複述生還者對當時情況的回憶,極似《禦盡萬法根源智經》內的『血手功』,猝不及防下,即使武功不在刺客之下,亦會為其所乘。」 霜蕎道:「難道是符太?」 無瑕斷然道:「不可能是符太,以他視天下人如無物的性格,怎肯為田上淵所用?天下間,他只服龍鷹一人,但即使是龍鷹,也不可能當他手下般指示,而是動以兄弟情誼。」 沈香雪道:「怎可能是大明尊教的人?」 無瑕道:「這或牽涉到田上淵諱莫如深的出身來歷。在過去百年,大明尊教頗有中興之象,前有捷頤津,後有符太。據聞在符太之前,捷頤津尚有一出色傳人,卻忽然銷聲匿跡,我們所接觸過的大明尊教老一輩者,對此人均封口不說,該牽涉到教內不可告人的事。我提出這個例子,是要說明像大明尊教如此源遠流長的門派,不是殺一批人可以滅絕。」 龍鷹聽得津津入味,大感不虛此行。靜聽三女對答的動人聲音,已是享受。符太曉得無瑕說及的那個人嗎? 霜蕎道:「玉姑娘對宛真有指示嗎?」 無瑕道:「宛真有足夠的自保能力,我囑她提高警覺,勢色不對,立即開溜,黃河幫是沒得救了。」 龍鷹一顆心直沉到底。 這句話由玉女宗的首席玉女說出,黃河幫的敗亡,已成定局。 無瑕接著問道:「香雪今次再見範輕舟,成績如何?」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聽得龍鷹莫名其妙,見「範輕舟」的經過,沈香雪剛才不是原汁原味的奉上了? 沈香雪聲音轉寒,冷冷道:「我現在對他已可硬下心腸。」 龍鷹心中一懍,不是因她說話的內容,而是那種出自深心的語調,有種冰冷無情的味道。 霜蕎籲一口氣,欣然道:「香雪不枉爹的悉心栽培。」 無瑕道:「香雪為何這般肯定?」 沈香雪像說著與己無關的事那樣子,淡然自若的道:「上次在神都多次與範輕舟接觸,我是步步為營,勉強保著玉心,幸沒失守。到今次見他,我再不被他支配心中的情緒,一片清明,遂與他稍作親熱,測試自己的反應,幸能過關。」 霜蕎喜道:「恭喜呵!爹知道後會很安慰呢!」 外面的龍鷹卻聽得牙都癢起來,安慰自己「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終有一天教她情債情償。 無瑕語重心長的道:「小可汗並不是故意為難香雪,而是我們必須掌握著能毀去範輕舟的力量,方可以放心和他合作。」 沈香雪輕輕道:「玉姑娘不用擔心香雪,香雪現在有種從一場夢魘醒過來的感覺,心裡清清淨淨的。」 霜蕎問道:「柔夫人好點了嗎?」 無瑕道:「情之為物,最是難言,師尊是過來人,所以耳提面命,著我們防之如防洪水猛獸。想不到符太竟可令她大傷元氣,確始料不及。不過她也沒令我們失望,到長安後,一直潛心修煉,該大有起色。」 龍鷹心忖「冤家路窄」,或許是這個意思,不知符太有否遇上柔夫人的機會? 無瑕語帶感慨,或許說這番話時,想到他龍鷹,這個想法,令他從沈香雪「虛情假意」的打擊裡,得到少許補償的安慰。 知彼知己,乃兵家首要。 全賴自己探敵的能耐,令他可如現在般掌握己身的真正處境。這個想法,使他感到田上淵非是沒有破綻,假設能在探聽敵情上,尋得缺口,可進一步瞭解北幫的策略,掌握其弱點。 情勢的急遽變化,令他暫時沒法到長安去,當務之急,是先返揚州,讓桂有為曉得在北方的最新情況,共商對策。 還有是嶺南之行,暫且押後。 聽她們的對話,無瑕似剛從遠地回來,見過柔夫人、宛真等人,曉得霜蕎這個主管情報者不曉得的事。 霜蕎忽然道:「我有個想法!」 無瑕訝道:「說吧!為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霜蕎苦澀的道:「因為難以啟齒嘛!」 連沈香雪亦給惹起興致,問道:「大姊想說甚麼哩?」 龍鷹本打算離開,聞之當然留下來,隱隱感到與「範輕舟」有關係,否則以霜喬一貫爽脆俐落的作風,不會吞吞吐吐的。 龍鷹最擅掌握別人心裡的想法,有時是來自魔種的直覺,有時在於能掌握對方情緒上的波動。 霜蕎淺歎一口氣,徐徐道:「到飛馬牧場之前,在對付範輕舟一事上,我本信心十足。可是和他交鋒後,總有棋差一著,奈何不了他的感覺,處處受制。不論言行,他總能出人意表,久而久之,我感到自身的情緒會不由自主的被他牽引,甚至在某些時刻有失神的現象,對我是從未有過的事。對付他是很吃力的。」 無瑕淡淡道:「現在你再不用對付他哩!」 霜蕎道:「推己及人,香雪是剛複元,等於大病初愈,我怕她無法勝任。」 無瑕道:「你想我親自應付他嗎?我也不是未嘗試過呵!」 霜蕎道:「因為當時玉姑娘的心神全放在龍鷹身上,故沒有全力出手。」 全力出手? 霜蕎指的肯定非是動手較量,而是指無瑕的「媚術」,真是一筆糊塗帳,來來去去都與自己有關係。 一陣沉默後,無瑕輕柔的道:「夜了!早點睡覺,明天我們到西京去。」 聽到這裡,龍鷹知是時候,悄悄離開。 寒夜裡的洛陽安靜如昔,可是于龍鷹,似變成一個陌生的地方。 沒有了女帝的洛陽,像欠缺了魂魄,總有點不對勁。 比之到如是園探聽敵情前,現在是心如死灰,就像失去了希望,前路茫茫,或許是因沈香雪的「變心」,又或因坐看黃河幫的敗亡見死難救。 北幫崛起的勢頭,其猛其速,全在意料之外,在以後一段很長的日子裡,北方江湖將沉淪于韋武集團的魔爪裡。 龍鷹翻過日安舍的外牆,落在院落裡,忽生異感。 廳內有人。 以龍鷹的修養,亦暗裡倒抽一口涼氣,微怔一下,才朝門階舉步。 何人高明至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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