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日月當空4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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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木金方此時領著千五人,全體穿上厚衣雨具,來至他們所在離敵人五裡遠的丘陵林野,靜待時機。 田木金方來到四人間,低聲道:「一切依鷹爺的指令行事,林壯的五百人亦進入崗位,準備就緒。嘿!我們究竟要幹甚麼?」 龍鷹低聲說出大計,最後道:「我們先潛往敵人週邊的哨營,制伏西面的敵人後,然後進逼敵營,最重要是神不知鬼不覺。記著,萬勿傷人。」 田木金方召來三百個從手下裡挑出來的好手。由龍鷹、萬仞雨和風過庭各領一隊,朝哨營潛去。 離天明尚有個把時辰,大雨收歇,但仍下著毛毛細雨,大地充盈寒濕之氣。 就在此時,北面裡許遠處,傳來戰鼓之聲,一下一下的敲著,像魔咒般直傳進敵人的心底去,於此敵方人人身疲力累之際。尤覺其勾魂攝魄的威力。 駭然失神下,衣甲不整的敵人從各營帳蜂擁而出,號角聲響徹營地,亂成一片,加上燈火不足,人馬撞成一團,宛如末日在此刻降臨。 逼近至半裡之內的龍鷹等人,在高丘的黑暗裡隔岸觀火的欣賞敵人的亂況。 龍鷹笑道:「現在對方是被我們按著來揍,人多有屁用?只會更添混亂。」 萬仞雨看著對方逐漸從亂趨整。集結成隊,離營在三面佈陣,苦笑道:「如果你的手段不生效,現在我們便是錯失了擊敗敵人的天賜良機。」 龍鷹道:「時機永遠存在。只看你有沒有掌握的本事。不要看對方似模似樣,事實上是外強中乾。先不說長途跋涉後,沒有好好休息,現在還要出來捱冷。最關鍵處是士氣消沉,作戰目標不明確。田木金方你來告訴我,若你是他們。究竟為甚麼而戰?」 田木金方張大口,卻說不出話來。只有戰鼓的聲音不斷鳴響,聽聲音該近了很多,隱隱傳來馬嘶人喊的吵聲。 龍鷹的指令,正是著林壯營造出大批兵馬不住逼近的假像。 龍鷹得意的道:「看吧!他們根本不知為何而戰,要對付的更是一向受景仰的大帥橫空牧野。是時候哩!讓我和我的秘密武器一起出動,創造高原上的軍事奇跡。」 又笑道:「寶貝秘密武器何在?」 美修娜芙「噗哧」嬌笑道:「寶貝在!」 龍鷹正容道:「上馬!」 正當敵人的注意力集中往北面的前方,突如其來右方傳來急驟的戰鼓聲,失驚無神下人人給嚇了一大跳,驚弓之鳥的敵人無不心寒膽落,一時失了方寸。 此時北面林壯和他的五百人,在暗黑裡現出幽靈般如真似幻的幢幢影子,由於是一字排開,加上假人真馬,確是聲勢浩大,充滿威懾力。 敵人也不知該注意哪個方向,在號角聲的指示下,人人緊守崗位,準備應付侵犯。 龍鷹等人於此時出現了。 萬仞雨和風過庭各高舉熊熊烈燒的火把,龍鷹肩托著不世神器接天轟,領著金髮垂肩的美人兒,在火光照耀下,策著神駿的雪兒,登上最接近敵人、離週邊兵陣約千余步的一處隆起的土堆上,面向敵人。 不過大部分敵人的目光只懂落到美修娜芙身上,想不到會在戰場上,如此情況下,得睹豔蓋高原的絕色,亦從她身上聯想到橫空牧野,不由戰意再減弱幾分。 田木金方領著千五精騎,一字橫排的出現在後方火把餘光照射之處,若現若隱,營造出莫測其多寡的威脅壓力,擺出隨時縱兵強攻的姿態,令敵方更不敢輕舉妄動。 驀地龍鷹將接天轟放到腿上去,掏出折疊弓,張開,另一手拔箭,架在弦上,弓成滿月,箭矢離弦而去,平射入敵陣。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煞是好看,像是百戲表演。 敵人紛紛搜尋箭蹤,看是射往哪裡去。 勁箭離弦後,像消失了。 「劈啪」一聲,敵陣其中一枝寫著欽沒名號的大旗,忽然折斷,原來竟是被龍鷹射出的勁箭,摧枯拉朽般射折了。 沒有人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非龍鷹吩咐在先,美修娜芙定會嬌呼喝采,拍爛手掌。 接天轟又來到手上,繞身揮舞,最後在龍鷹的頭上旋轉如風車,發出呼呼嘯響,反映著兩邊的火把光,懾人至極。 忽然接天轟收到身後,龍鷹以吐蕃語喊話道:「本人乃韋乞力徐尚輾兄弟龍鷹,誰是主事者,請來與本人對話,否則休怪本人大開殺戒。」 一個沉雄的聲音響應道:「現在是兩軍對壘,還有甚麼廢話可說的?本人杉曆,根本不把你這外來的中土人放在眼內,夠膽給本將放馬過來。」 只聽他的回應,便知他頗有智謀,非是易與之輩,更懂點出龍鷹是外人,好激起手下們敵愾同仇的微妙心態。 美修娜芙笑臉如花的道:「大將軍此言差矣,若說任用外人,誰及得上你的欽沒大人?天竺人和突厥人是那弒主奸賊的兄弟嗎?但龍鷹卻是我們吐蕃人的朋友,王子的兄弟,怎算是外人?」 龍鷹怕他口出汙言,侮辱美修娜芙,仰天笑道:「敢問一聲!我若在此處發箭,最接近的這排兵陣裡,有多少人能活著回去與妻兒團聚。大將軍若是有種的話,請到這邊來與手下生死與共,甚或身先士卒的殺過來。大將軍意下如何?」 整個戰場,靜至落針可聞,只余呼呼寒風,和火炬獵獵作響之音。 蹄聲響起,二十多騎從廣闊敵陣正中處,往這邊馳來,緩而不急,開路的數騎舉著藤盾,怕了龍鷹的冷箭。其中兩騎高舉火炬,照明前方。 美修娜芙低聲道:「在持旗兵前和號角手後的兩人,右邊的是杉曆,乃支清麗的親弟,在軍中資歷很低,全賴支清麗的提攜,故可登上主帥之位,滿肚子壞水,聲譽很差。左邊那人才是能征慣戰的猛將,叫達因防,一直是鎮守波窩的大將,王子很看得起他。」 龍鷹咕噥道:「希望他也尊敬王子。」 以杉曆為首的一行人,移至三重戰陣的後方,離龍鷹等足有一千五百步遠,可說遠在任何膂力特別的神射手射程之外。一般來說,箭矢在數百步外已難有準頭,何況千步開外? 杉曆冷笑道:「我來哩!龍鷹你又能奈何本將嗎?」 本應為他歡呼喝采的戰士,卻人人抿嘴不作聲,可見此人是如何不得人心。 龍鷹一手將接天轟插入馬旁地面,另一手提起掛在鞍旁的折疊弓,拉滿弓弦,大喝道:「看箭!」 弓弦驟響。 前排的敵人大駭下舉盾擋箭,杉曆也大吃一驚,知龍鷹必以自己為目標,忙往後仰身,反是他身旁的達因防看出龍鷹拉的是空弦,一動不動。 龍鷹長笑道:「原來大將的膽色如此不濟,難怪要躲到重重人牆之後。哈!我又有個新主意,就由我和大將單打獨鬥一場,如果大將能擋我三招,我龍鷹掉頭便走,永遠不回高原來。」 剛坐直身體的杉曆,丟盡面子,惱羞成怒,不過他生性多疑,見龍鷹不住觸怒自己,擺明是誘他主動出擊的詭計,又猶豫起來。 他身旁的達因防提醒道:「千萬不可出擊,亦不宜出擊,到天明時看清楚形勢,方可擬定策略。」 杉曆此時羞怒交集,怎聽得入耳,不悅道:「本帥自有分寸,不用別人指點。」 達因防臉色微變,閉嘴不言。 他們的說話和神情,怎瞞得過龍鷹,盡給他收進眼裡耳內。長笑道:「大將是否驚魂未定,忘記回答是否有大戰三回合的膽量?哈!只是三個回合,不是三百回合。」 杉曆被氣得暴跳如雷,厲聲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兒嗎?本人在沙場南征北討之時,你仍在女人的懷裡吃奶!」 龍鷹截斷他道:「沒可能的,小弟自幼被男人收養,男人何來奶子?你亦從未南征北討過,只是狗仗主人勢,作威作福。」 杉曆忘掉一切,正要著號手吹響推進的號角,龍鷹又大喝道:「看箭!」 由於有空弦事件在前,所有人的目光均落在他拉弦的另一手處,雖然距離遠,亦清清楚楚看不到長箭的影子。 弓弦勁響,比上一次空弦更急更勁,且是朝高空放射,即使不是空弦,亦是漫無目標。 萬仞雨和風過庭的火炬同時下移,龍鷹又把折疊弓高舉過頭,沒入忽明忽暗的陰影裡去。 敵我雙方無不呆瞪龍鷹,不知他再拉空弦,有何意義。連在他身旁的美修娜芙亦不知他葫蘆內所賣何藥。只有萬仞雨和風過庭與他的心意水乳交融,明白他在做甚麼。 杉曆正要嘲弄他重施故技,忽感有異,「砰」的一聲,不知天上降下甚麼硬物,重重擊中他面門,來不及發出死前慘呼,往後墜跌。 變化太突然了,對方人人呆若木雞,難以相信的瞪著杉曆的空騎,雖明知是龍鷹施展手段,可是千五步的距離,又在親兵環護下,怎可能辦得到? 達因防不看倒斃馬下的杉曆半眼,大喝道:「所有人不准動!」 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落。 杉曆既死,指揮權落到達因防手上,更何況大部分人均來自他波窩的舊部,自然以他馬首是瞻。 龍鷹心叫僥倖。 這是他首次沒有信心可命中目標,因為難度太高。 當他拉弓之際,右手的「幹」從袖內彈出,落到弓弦上,此時他排除一切顧慮,純以心眼去瞄準,集中魔勁魔氣,將「幹」勁射高空。循著優美的弧度,一擊成功。弓在明,「幹」在暗,創造出另一個戰場奇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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