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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第十五卷 第十二章 好事變壞

  過端門,馬車越過鴻臚寺後右轉,兩邊官署林立,車馬往來,熱鬧如皇城外的街道,當然沒有喧嘩之聲。

  霜蕎正容道:「現在妾身說的每一句話,范爺須留心聆聽,否則如出岔子闖禍,神仙難救。」

  龍鷹裝出被皇城官署的肅森氣象震懾的神情,深吸一口氣道:「這麼多宏偉的建築物擠到一塊兒,確是奇觀,花了多少時間和人力物力?」

  霜蕎嗔道:「你在聽嗎?」

  龍鷹收回觀賞窗外奇景的目光,別頭瞧她,點頭道:「不會漏掉半句,這麼多羽林軍,如犯事勢插翼難飛。小弟別的不行,對自己的處境清楚明白。」

  霜蕎湊近耳語道:「今早妲瑪夫人親來找妾身,說安排好了你去見太子,這是任何人最大的殊榮,沒有郡主出力,絕辦不到。」

  龍鷹失聲道:「什麼?我還以為是去見郡主,怎會變成見她老爹?見他來幹嘛?何不早點兒說?」

  霜蕎光火道:「你到神都不是想大展拳腳嗎?得太子接見,該求之不得,你的膽識到哪裡去了。你曉得妲瑪夫人是誰?她乃太子妃的義妹,太子妃沒點頭,誰使得動她?」

  龍鷹心忖自己的反應實過火了些兒,然不如此又顯不出自己布衣草芥的定位身份。霜蕎並不曉得,只從由妲瑪來通傳,他立即掌握情況,非只是安樂在背後發功般簡單,而是韋武集團、大江聯兩大勢力同時在作用著。其中細節,錯綜複雜。

  安樂郡主可私底下與他往來,但因著名義上是武家媳婦,與武延秀關起門來胡天胡地沒人理會,不虞傳出風聲,可是若與一個外來人交往,出師無名,定招閑言風語,于此李顯尚未即位的非常時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如見他的是太子本人,「范輕舟」立即「一登龍門,聲價十倍」,再非閒人一個,而是像香霸的「榮士」般,在神都的權貴圈子取得席位。

  所以不要看安樂刁蠻,其手段遠比以前圓滑成熟,懂得玩政治。

  楊清仁為何肯在此事上出力?在飛馬牧場,他尚明言不容「範輕舟」與安樂進一步交往。這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耍籠絡一個人,首要是對此人的瞭解,貪名好利的人易被收買,更穩妥的莫如能抓著不可告人的把柄,當這個人在名利場愈陷愈深,至乎沒有回頭路可走,就能將此人置於絕對的控制下。

  「範輕舟」的情況遠較複雜特殊,就看楊清仁視他為哪一類人,認為他是個野心漫無止境的人便成了,讓他打進神都的權貴圈子,沾上權力的邊兒,正是使他泥足深陷的妙略,因為他並非沒有把柄在楊清仁手上,且是互相掛鉤,楊清仁的秘密曝光,等於「範輕舟」自身難保,大家乘同一條船,共濟是唯一生路。

  妲瑪並非韋妃的普通義妹,地位超然,她不願做的事,韋妃不敢逼她。故此沒有楊清仁點頭,妲瑪絕不插手此事。她既然為「範輕舟」出力,正顯示大江聯一方策略上的改變。

  表面看來簡單不過的事,內裡包含著不知情者難以想像的情況,龍鷹亦只能想出個大概。

  低聲下氣道:「都大家勿生氣,小弟的問題是見不得大場面,給嚇得失去方寸,致語無倫次,請多多包涵。」

  霜蕎餘怒未消的道:「現在沒時間和你計較,之所以勞煩妲瑪夫人來見我,是有些事不可傳入其他人之耳。說服太子見你並不容易,太子妃難管太子這方面的事。想見太子嘛,先經有資格的人推薦,再由東宮官署審核,然後看太子意思。」

  韋妃確不宜在這些瑣事上管李顯,因要擺出不干預的姿態。

  龍鷹道:「推薦小弟的該是郡主吧!」

  霜蕎語帶諷刺的道:「除她外,誰對你這個江湖強徒有興趣,更怕負上責任,被太子妃責怪。在宮廷內,沒有事是小事,最微不足道的事,可令你誅家滅族,永不超生。看你還敢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龍鷹透了口大氣,展現心內緊張,俯首道:「小弟知罪,請都大家指點活路。」

  霜蕎破嗔為笑,白他一眼。

  馬車在應天門前轉右東行。

  霜蕎道:「郡主的事,誰敢怠慢,所以今早給批出來。今次太子肯見你,基於你兩方面的本領能耐,可是如不合他的眼緣,恐怕你尚未有機會坐下,已給他攆走。因此開始的幾句話,非常重要,應對得好,太子視你為貴客,決定了你能否立足神都。」

  龍鷹謙虛問道:「小子有哪些見得人的本領呢?難道因我武功高強?」

  霜蕎氣煞了的道:「在這裡,最沒用的是武功,好勇鬥狠者沒有好下場,自詡武技的勢成眾矢之的。不論你在江湖上如何了得,到這裡只看你依附的是誰,站在哪一方。明白嗎?」

  又道:「郡主一心造就你,你才有眼前人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如此看來,安樂並不像表面般簡單,懂培植勢力,不由記起胖公公「宮內沒一個有權勢的女人是正常的」那句話。

  霜蕎這麼著緊自己今趟見李顯的成敗,另一部分的原因是要對安樂有所交代。從這一點,可見安樂在太子集團內的重要性。比之太平公主于女帝,安樂對李顯的影響力大多了。

  若實情果然如此,「範輕舟」頗有機會避過安樂的「色劫」。

  霜蕎續道:「為打動太子,范爺除富甲一方外,還有兩項專長,一為精通天竺的觀天之學,另一為香料的專家,都是投太子之所好。」

  龍鷹失聲道:「觀天之學?我的老天爺,是否太過分了?」

  心內大歎倒楣。

  還以為霜蕎一方這般為他著想,盡心盡力,事實則不安好心,且策略高明至極,上當仍要表示感激。

  大江聯心知肚明難以阻遏他在神都展開拳腳的勢頭,遂來個順水推舟,藉安樂的「造就」,將他塑造成另一個「妖言惑眾」,只懂吃喝玩樂的份子。如此的諂媚之輩,怎會被世家大族和正直的朝臣放在眼內?懂術數者如楊清仁能備受尊崇,因他確有真材實學,且術數自有其文化歷史的淵源,朝內亦不乏涉獵之輩,容易被接納。可是「範輕舟」這個天竺星學家,卻是不學無術,全賴胡謅,相去何止千里,有識之士聽幾句便知他是來胡混的。此招殺人不見血,厲害至極,虧霜蕎仍可裝出事事為他的款兒。

  香料專家更荒謬,亦是霜蕎狠報被他強奪「縛神香」的一箭之仇,想想自己因而變成的形象,是多麼的令他難堪。如果李顯要他調製香料,他可以怎辦?

  霜蕎瞪他好半晌後,忍俊不住的「噗哧」嬌笑,洋洋自得地道:「范爺該感激妾身才對。為了讓太子見你,煞費思量,郡主不肯動腦筋,只好由妾身去想。你不是擅長胡謅嗎?今趟正是你大展所長的機會。」

  馬車進入通往東宮和東城的宣政門,再次停下,接受羽林衛的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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