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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第十四卷 第三章 鞠杖爭雄

  擊鼓、唱籌,如雷的彩聲裡,龍鷹策著昂首闊步的念龍返回北場。

  穆飛等人人一臉仍未肯相信自己一雙眼睛的神色,迎接祝賀。

  龍鷹不用勒馬抽韁,念龍自動人立而起,人馬同時向唱籌台的美麗場主、其上看臺的李裹兒、霜蕎、牧場的一眾領袖等致敬,來個「欲彰彌蓋」,惹來更激烈的呐喊叫好。

  馬落下時,穆飛帶頭迎至,與他並騎過中線,龍鷹若無其事的道:「準備輸一籌!」

  中盤三局,牧場隊兩勝一負,以局論贏此一盤,得五籌,仍大幅落後四籌。三盤共二十七籌,牧場隊須於餘下的九籌取得七籌,方贏得決賽。以眼前表現論,難度之高,近乎不可能,也令餘下的一盤更有看頭。

  慘遭龍鷹的「下馬威」後,關中隊變陣迎戰,以長孫持國換走信心受到嚴重打擊的宇文愚,龍鷹猜該是宇文愚自動退出,因以他的身份地位,不論宇文朔心中多麼想這般做,仍不敢付諸實行。

  獨孤倩然的位置沒有改動,是唯一保持不變者,左右換上長孫持國和乾舜,季承恩任中場,楊清仁和宇文朔守後防。變化明顯針對龍鷹,防止他再次單人匹馬,硬闖己陣一杖建功。

  牧場隊方面仍以穆飛和商豫為前線,龍鷹負起連接後防和先鋒之責,居中,柳正、陶文楷和梁石中鞏固後防。

  關中隊的新戰略表面奏效,龍鷹未能重施故技,場外只有商月令和敖嘯曉得真正的原因在於龍鷹的自我克制。試問以龍鷹的能耐,由單打獨鬥,到千軍萬馬的決勝沙場,怕過誰來。有哪次戰役,不是以寡勝眾?

  龍鷹確有保留,目標是最後的一盤三局,此為戰略上的考慮。論個別球技,牧場隊最強的穆飛、商豫和柳正,略高於季承恩和長孫持國,與乾舜在伯仲之間,卻低宇文朔、楊清仁和獨孤倩然不止一籌,與三人任何其一正面交鋒,吃癟乃必然的事。

  可是一如龍鷹說過的,在組織、配合和默契上,牧場隊實在關中隊之上。所以中盤三局,龍鷹打球當練兵,務求將牧場隊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推上巔峰。一邊鞏固後防,不住策動攻勢,在對方給自己牽制的情況下,為穆飛和商豫營造攻門的機會。他則毫不貪功,故自中盤首局第一籌後,他再沒有直接射過門。他比任何人清楚,天下間沒人可攔得住他的馬球,若如沒人攔得住從折疊弓射出的箭。

  關中隊亦是遇強愈強。

  最好看的是宇文朔和楊清仁。

  形勢所逼,兩人不得不施盡渾身解數。像兩人般的高手,絕不以搏獅之力搏兔,夠贏便成,知其所止。可是這場賽事是他們輸不起的,後果嚴重。對楊清仁的「河間王」如日中天的聲勢是重挫,于宇文朔的影響尤甚,還如何神氣登場?至乎影響北方世族復興的勢頭。

  故此每次給他們截著球兒,均全力反攻,精彩紛呈,看得觀者如醉如癡。

  在如此情況下,龍鷹仍能助牧場隊九籌奪其五,多出對方一籌,爭持之激烈,可以想見。

  中盤完結,宇文朔向商月令提出換場。

  宋明川、商遙和各正、副執事,包括商守忠齊擁入場內,恭賀打氣,對「範輕舟」再無敵意,還尊敬客氣,龍鷹則比任何一刻謙讓有禮。

  李裹兒亦來趁熱鬧,因著有孫大娘等隨侍,說的只能是客氣場面話,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偕「範輕舟」到一旁說幾句較私己的話,道:「異日到神都後,定要安排一場球賽,你要打本郡的一邊呵!」

  她說的肯定是打入東宮集團的最佳機會,不過楊清仁會否視此為「範輕舟」惹郡主,則是天方曉得。

  隱隱感到這場球賽影響深遠,既令「範輕舟」揚威立萬,直達中土的最高統治階層,更促成宇文朔和楊清仁在某一階段的合作,因曉得在李顯當上皇帝前,雙方在球場上並肩作戰、摸清楚對方的虛實,深切體會到合則兩利的好處。

  李裹兒轉往關中隊去時,商月令儀態萬千的來了,龍鷹知機的往關中隊的一方走過去,好與她在途中遇上,那誰都沒話可說。

  賽事尚未結束,龍鷹心裡卻滿盈完成了不可能任務的愉悅輕鬆。離開神都前的準備工夫,離神都,然後經揚州繞個大彎的到牧場來,發生了第二次的死亡,魔種一直在變。變化並不是顯而易見的,且難理解,何況他根本不曉得在理解魔種上,是否存在真正的困難,或完全不可能,因為他已習以為常,便如沒多少人明白「呼吸」究竟是什麼。沒有呼吸沒有生命,可是人的首次呼吸是如何來的?在這一個「呼吸」之前,人是存在的嗎?

  商月令冷冷淡淡的止步,被「範輕舟」截個正著,表面看來是不得不應酬他幾句,可是她一雙明眸,清楚地傳遞她心底裡的欣慰。

  「範輕舟」不但不負所托,沒令她失望,且「超額」完成,創造出關中隊、牧場和個人三贏的巧局。

  龍鷹收攝心神,以充滿內心感覺的聲音道:「藉此機會向場主道別,珍重珍重!」

  商月令微笑了,錯身而去,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之中。

  龍鷹心領神會,帶著滿鼻芳香,走不到十來步,給越浪從旁趕至。

  龍鷹握著他遞來的雙手。

  越浪歎道:「剛才看范兄大展神威,感覺非常古怪,就如自己親身下場報仇雪恨般,不知多麼痛快,我從未試過這般的滋味。」

  龍鷹欣然道:「如此我們不止是戰友夥伴,且為兄弟,故此小弟比賽,等同越兄自己打馬球。哈!」

  越浪放開他的手,歡喜的道:「能成為范兄的兄弟,是我越浪的榮幸,范兄可從任何事看出背後的道理來,可知范兄是長於思考的人。真期待范兄到嶺南與我並肩作戰的日子,大家可以好好相敘。」

  龍鷹問道:「今晚走還是明天走?」

  越浪道:「在晚宴近尾聲時離開,不致那麼礙眼。依我們看,北方世族似對范兄頗有敵意,神都之行小心了。」

  龍鷹點頭道:「多謝關心,我懂照顧自己。」

  越浪和他輕擁一下,告別返己席去。

  宇文朔、楊清仁、乾舜、獨孤倩然和季承恩在換場後的北球門前,聚在一起研究作戰策略,被龍鷹隔遠聽得一清二楚。

  季承恩道:「我們始終不太習慣在草地打馬球,不像對方熟悉場地的性情。」

  龍鷹記起李裹兒和武延秀在東宮打馬球的情景,季承恩說得對,東宮的馬球場非常講究,平滑如鏡,該是用油澆地築成。

  楊清仁吟道:「『寶杖雕文七寶球,初月飛來畫杖頭』。廣闊的草地,雙球門,確比平地和單球門刺激有趣多了。打了十多場,不習慣也該變習慣。就本王看來,季兄沒有絲毫不習慣的情況。」

  此人出口成章,說話婉轉,令人心折。

  長孫持國過來加入他們,道:「範輕舟來了,不知想幹什麼?」

  龍鷹以微笑迎接各人銳利的目光,獨孤倩然在「鬧翻」後首次正眼瞧他,神情複雜,似有些話想和他說,又如不想與他多說半句。

  「範輕舟」既肯下場比賽,非為無義之徒,打球打得出神入化,自然而然在球場上盡露其不可一世的英雄氣魄,令她不知應如何看待他這個人。

  楊清仁待龍鷹來到二十步許的距離,欣然道:「范兄不論場內場外,表現同樣出色,本王想不佩服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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