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5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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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龍意態昂揚,前兩蹄不住起落,踏著戰步,「呼嚕」噴氣,形相威猛至極,三人的坐騎均露出不安之態,操控著方不致往後退開。 龍鷹求神拜佛,希望念龍認識此為賽場而非戰場,不會學雪兒般體撞腳踢的去攻擊對方的賽騎。剛才少問一句,就是念龍曾否打過馬球賽。 獨孤倩然神情無憂無喜,一貫的清冷自若,就像他們初遇時對任何事漠不關心的態度,似如今次碰頭仍是剛發生的邂逅。有諸內,形於外,她芳心內藏著些什麼東西?令她像失去了對生命的興趣。是否與皇族的婚約使然?人與人因異生爭,一旦出現分歧,會盡朝壞處去想,分歧因而逐漸擴闊,充滿宿命的意味。想不到與對自己本頗有好感的美女,陷入如此田地。 季承恩一副世家大族瞧不起江湖強徒的神色,不屑的目光從他落到念龍處,然後又回到他身上。 楊清仁保持當「河間王」豁達大度的風範氣度,昂然坐在馬背上,鞠杖橫放腿上,臉泛笑容,以誠摯的語氣道:「范兄終於下場。本王能與范兄在賽場較量,為平生快事。」 四方傳來叫好的聲音,顯示他的言詞贏得讚賞,支持者眾。 龍鷹灑然笑道:「說得好!賽場對小弟來說是由另一種規則界劃出來的異域,在這裡一切與別不同,目標明確,勝負分明,既難以預期又似在算中,其非凡意義,已與籌數的得失無關。」 不知誰帶頭拍掌,忽然間草窩子由丘坡圍起來的廣闊空間填滿掌音和喊好的聲音。 龍鷹隨口說出的一番話,見解卓然獨特,立即將楊清仁的「老生常談」比了下去,大幅提升「範輕舟」的地位。 獨孤倩然看他的眼神變化了,思索他的見解。 球賽未開始,楊清仁已與「範輕舟」作賽較量,前者吃了個啞巴虧,即使他對「範輕舟」的說法有更高明的見地,如針鋒相對的道出,實屬著相。 楊清仁啞然笑道:「想不到范兄在賽場上仍不脫獨樹一幟、事事反其道而行的本色,仿似愛鬧的頑童,但確是見解獨到,使人有會於心。」 這番話盡顯楊清仁學究天人的才智,從另一個方向看待「範輕舟」的卓見,暗指其作風行為離經叛道,如此看法合乎高門大族的脾胃,可繼續他們看不起寒人的堅持。而明捧暗貶,以頑童比喻他,暗諷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龍鷹哪來閒情和他在賽場上唇槍舌劍,自問不一定說得過他。鞠杖揚起,微笑道:「小弟自小漂泊流離,何來當頑童的福份?看球!」 鞠杖在他頭頂上旋轉一匝。 全場鴉雀無聲,鞠杖似如變仙法般,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人人生出異樣的感覺,偏又不明白有何異樣之處。 即使高明如宇文朔和楊清仁之輩,只感到他隨手揮杖,自有一股完美無瑕的意味,卻仍不能充分掌握其玄微。 此招是仙子傳授的。 當年在神都之郊的隱世庵堂,端木菱向他施展「彼岸劍訣」,以劍劃出一個虛空之圓,整個人提升往另一境界層次,立即將龍鷹逼落絕對下風,鬥不過,跑不掉。 現在他將仙招變成魔法,用在擊球的起手式上,異曲同工,登時令敵隊全員生出看不破、破不了,難以言表的奇異壓力。 龍鷹乃身經百戰之士,深諳兵略,先來個念龍繞場,寒敵之膽,現在則是深化敵隊的懼意。 對宇文朔、楊清仁般級數的頂尖兒高手,不論何種手段,影響微乎其微,可是於其他人,多少有些兒效用。配合他即將施展的「下馬威」,可肯定接著的三局,敵隊將非常難捱。 「噗!」 鞠杖由開始的一點,回歸到那一點終結,完成圓滿的旋程,開始和終結歸一,杖從頭上全無斧鑿之痕的往下落,輕飄無力似的觸碰彩球。 球兒朝後送到商豫馬側。 念龍發出狂嘶,倏地四蹄發勁,望前飆刺,駭得首當其衝的關中美女座下賽騎跳蹄人立,龍鷹人馬如一地的和她錯身而過。 人人愕然瞧著,茫然以對。 哪有這樣去打馬球的。 商豫巧運鞠杖,挑得球兒彈上半空,彎往她左側七丈許處的穆飛。 敵方最高明的四個人終嗅到危險,後防兩翼的宇文朔和乾舜,慌忙催馬直奔南球門,策略正確,因只要不是盲的,都知想攔途截擊騎著「寶馬」、攀上極速的龍鷹乃癡人說夢,惟有在前方撓截,或有可能。 同一時間,楊清仁和獨孤倩然掉轉馬頭,窮追龍鷹,只恨落後了十多個馬位,距離且不住拉遠。 想龍鷹縱橫北塞、西域、南詔,視戰爭如家常便飯,千軍萬馬中取敵將首級似探囊取物,眼前陣仗實小兒戲之至。 穆飛兩手執杖,使盡吃奶之力的全力揮打,發出自比賽開始以來最清楚響亮的擊球聲,馬球沖空而起,望南球門方向投下去。 守在南球門約三十丈的宇文愚這才曉得發生何事,以目測作判斷,控著馬兒往後退,好佔據最有利的奪球位置。 宇文朔和乾舜調整方向,望著球兒的落點策馬狂奔。 蹄起蹄落,草屑塵土卷揚南場,可是北場牧場隊剩下的成員,僅余看的份兒,旁觀龍鷹單杖匹馬的深入敵陣,與敵交鋒。 草窩子近五萬人,包括賽場上敵我隊員,楊清仁好,宇文朔好,每一雙眼睛都緊盯著橫空而過的馬球,恭候球兒落下來的一刻,與因之而起的龍爭虎鬥。誰想過「範輕舟」甫下場,竟掀起自飛馬節舉行馬球賽以來最緊張刺激的高潮。 唯一沒抬頭看過馬球半眼的,恰是一手炮製出眼前情況的龍鷹。 此刻的他忘掉一切,長達九十丈的北場在念龍蹄下往後飛退,無人無我,非常痛快。 球兒朝下彎落,如果不受干擾,落點將是南門洞正前方十七丈許的位置。 除蹄聲、風聲,草窩子再無其他聲音,人人自然而然的屏息觀賽。 龍鷹將楊清仁和獨孤倩然拋離至二十多丈,前方是誠惶誠恐、嚴陣以待的宇文愚,宇文朔和乾舜則如電如火的從兩邊繞過來。 在沒有人能看得清楚分明的混亂裡,敵我三騎抵達宇文愚的立馬處,三騎同時勒騎,令馬兒人立而起,加上宇文愚,四枝鞠杖各師各法的爭奪落下來的球。 照道理,關中隊三人的任務容易多了,擊中球兒便成。 龍鷹卻必須奪之為己有,然後以之攻門,難易度上有著天壤之別。 球兒沒入杖影裡。 唯一可看清晰點的,是宇文愚以鞠杖封著球兒往後方南門洞投去的路線,將爭奪之責交予宇文朔和乾舜,不愧經驗豐富老到的馬球手。 馬球消失了。 三馬前蹄落往地面。 龍鷹仍高踞人立著的念龍背上。 馬球重現人世,就在龍鷹右肩側伸杖可及的位置。 在他右邊的宇文朔舉杖上挑,卻遲了一步。 龍鷹像在做著最輕鬆、最沒有迫切性的事般,閒適優悠、若無其事的揮杖擊球,鞠杖速度還似及不上宇文朔,偏是以毫釐之快,擊中馬球。 宇文愚已非常知機,傾盡身體、伸長鞠杖去攔截,豈知球兒所循的弧度,剛好在他的杖觸之外,眼瞪瞪瞧著球兒漏網而過。 在全場人呆瞪之下,馬球彎下進入球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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