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4 | 上頁 下頁
八六


  商月令嗔道:「你根本不是站在我的位置去看事情。說吧!塞內塞外,你能夠說出另一個比龍鷹更了不起的人嗎?我商月令一是終身不嫁,若要嫁人,就是嫁給最令自己心儀的人。」

  龍鷹心甜似蜜,模仿霜蕎的聲音語調道:「你不是說過嫁不成龍鷹,便嫁給範輕舟?」

  傳音剛畢,霜蕎果然道:「那你剛才說將就點嫁給範輕舟,只是唬他們的幌子?」

  商月令淡淡道:「很難說,他們若不答應玉成月令的心願,連月令自己亦不知會如何應對,或許只好不顧顏面的向桂有為說出來。他是人家的師兄嘛!有足夠身份和資格為月令作主。」

  又嗔道:「鳳姊有何問題?為什麼似變了另一個人般?」

  龍鷹可想像此時霜蕎心中滴血的苦況,進退不得,本完美無瑕的計畫變成破爛,所有努力白費心機。

  換過自己是她,碰上這麼的一個「野丫頭」,也無計可施,自歎倒楣。

  好一會兒後,霜蕎輕輕道:「老傢伙們心中有個人選,認為與場主是天作之合。」

  龍鷹心忖終露出狐狸尾巴了。

  商月令無可無不可的道:「說吧!看是否一如月令所想。」

  霜蕎歎道:「即是不用說哩!」

  商月令平靜堅決的道:「鳳姊若真是月令的知己,當清楚答案。」

  霜蕎沉默下去,該是曉得勸下去會引致姊妹反目,不可能有好結果。

  商月令曾隔簾迷倒龍鷹的聲音,今回在他的凝聽裡,透牆而入地在他耳邊呢喃細語、悠然神往的道:「龍鷹在萬人目睹下,斬殺惡僧薛懷義於皇城之內,是第一次惹起月令對他的注意,當時只以為他們是男寵間的鬥爭,龍鷹則為另一個恃勇力鬥狠爭風之徒,遂不將他放在心上。」

  她停頓下來,百花齋內外立即陷入一種奇異凝止了般的氣氛裡,周遭的空間似被她語音留傳下來的無窮餘韻佔領了。

  龍鷹的心就像獨立海岸旁的巨石,受到潮浪溫柔卻永不休止的衝擊和洗擦。他的格神變得晶瑩剔透,明白美麗的場主反過來利用他所謂的「隔牆有耳」,向他表白。她的話蓄積著誠意,顯示了她多年來對這段情的期盼和渴望,心有所感下,使她吐出的每一個字均帶著奇詭的能量,於此特殊的情況和環境娓娓道出,比任何枕邊私語更能打動龍鷹的心神。

  霜蕎仍然沉默著,她還可以說什麼?

  商月令續道:「再一次聽到有關龍鷹的消息,是桂師兄應宋明川之邀到牧場來,圖說服月令舉辦飛馬節,方知龍鷹幫了竹花幫天大的忙,印象最深刻的竟是由太平去求他出手。月令忍不住問桂師兄有關這個人的事,當時桂師兄竟指出龍鷹是他這老江湖沒法形容的一個人,有著不可抗拒的魅惑,無從歸類。由那刻開始,月令一直留意他。」

  前塵往事,湧上龍鷹的心頭。

  聆聽著商月令的獨白,周遭的房舍和人事均像退避至遙不可及的遠處,剩下來唯只仿佛由遠古美麗的神巫隔世傳入他耳鼓裡神秘的愛情咒語,使他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心甘情願隨她遠走他方,到天之涯、海之角。

  「接著龍鷹銷聲匿跡,再聽不到有關他的任何事,就在他的印象變得模糊之際,消息來了,且是轟天動地。龍鷹孤人單騎,深進敵境千里,將不可一世的契丹王盡忠的首級採割,並送返神都,震動朝野,接著是勢如破竹的大勝,不單斬殺曾大敗我軍的孫萬榮,還殲滅由數萬突厥精兵組成的軍團,自此龍鷹為另一位『少帥』的威名,不脛而走。就在那時,月令決定再辦飛馬節。目的只一個,就是月令要見他、嫁給他,可是他最終卻沒有來。」

  霜蕎回復冷靜,沉聲道:「姊姊明白哩!場主是沒有選擇,大總管他們亦沒有選擇,事情只會循一個方向發展,姊姊絕不會令場主失望。」

  她終於承認失敗。退而求其次,只好設法穩固與商月令的姊妹感情,可是她並不曉得,已永遠失去了這個一直視她為知己的好姊妹。

  商月令送走霜蕎後,返樓上登榻就寢,在帳內呼喚道:「龍鷹!龍鷹!」

  龍鷹的聲音鑽入她的耳朵裡去,有點像從地底的深處傳上來,充盈豐沛的感情,徐徐道:「我一直留在這裡,月令或會奇怪龍某人竟錯過登堂入室,對場主來個偷香竊玉的天賜良機,實情是我被因場主而來的奇異情緒征服了,非常享受這種隔壁傳情的感覺,也是龍某人從未曾有的情緒。男女之間儘管有著形形色色的愛情,各自以不同的方式來分享愛情的滋味,可是我深信與場主間的愛火是獨一無二的,短短數天,已深刻如經歷過千百輩子的海枯石爛。」

  商月令低呼道:「龍鷹呵!你沒有辜負月令對你的期待呵!不論再等多久,月令仍是無怨無悔。」

  龍鷹深情的道:「我瞭解!我比任何人都瞭解得更多,月令的傾訴觸動了我深刻的情緒。我們的生命只是電光石火,可是月令卻使我感到已和你繾綣纏綿了無數的世代,看著滄海變成桑田,桑田又變回滄海,肉身雖會死亡,但我們的愛將長存於浩瀚的宇宙中。正是這個想法,令我感到今夜與別不同,不敢爬上月令的榻子去,以免破壞了神聖的『隔牆有耳』。」

  商月令柔聲道:「月令感動哩!」

  龍鷹道:「感動的是我。哈!場主原本想和小弟到哪裡去偷情的呢?」

  商月令大嗔道:「說一套,做一套,快滾!」

  龍鷹返回觀疇樓,仍是回味不已。

  在這奇異的晚夜,除商月令外,他很難去想其他的事。

  外面的雨愈下愈密,詐作登榻休息後,旋即從榻子彈起來,穿窗離開。

  他沒有特定的目的,只是因沒有睡意,想幹些他優而為之高來高去的勾當。唉!他確有些兒後悔商月令著他滾他便滾,沒理會她是否也是說一套、做一套。

  另一個原因,是心裡有個模糊的想法,就是以楊清仁的為人、霜蕎的狠辣,肯就這般接受徹底的失敗嗎?

  此念頭令他沒法耽在觀疇樓內。

  霜蕎該見過等待她的老傢伙們,代美麗的場主傳了話。

  接著她會怎麼做?

  當然是去找楊清仁說話,只恨不曉得他們說話的地點,如能在旁竊聽,會是情報的大豐收。

  他以商月令居住的飛馬園為中心,神出鬼沒的大繞圈子,靈覺提升往極限,時而飛簷走壁,時而穿行於廊道之間,在茫茫夜雨裡,另有一番說不出來的滋味。

  當他從一個屋簷翻落地面,他有特殊的感應了,且是大吃一驚。

  感應竟是來自飛馬園的範圍裡。

  龍鷹深深自責,他太輕忽大意了,竟沒想過此一可能性。

  令他生出觸感的,赫然是潛藏於無瑕體內的那注魔氣。

  無瑕再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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