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4 | 上頁 下頁
八四


  商月令坦然道:「只有一點點,月令始終和她有過交往嘛,十五歲便認識她了。」

  龍鷹道:「這更是糟糕裡的糟糕,她只從月令的眉頭眼額,可看出場主的真正心意,是不是言不由衷。場主始終入世未深,與都鳳這類老江湖交手,肯定吃虧,至乎吃了虧仍不曉得。」

  商月令差點跺足撒嗲,嗔道:「你究竟說還是不說?」

  龍鷹嘻皮笑臉道:「在神都,我是出了名愛賣關子的混蛋,有機會和場主耍耍這類花槍,怎可錯過。哈!再喚一聲夫君來聽聽。」

  商月令一呆道:「誰喚你作夫君呵!人家不過叫了聲『鷹郎』吧!」

  龍鷹樂不可支的道:「現在不是喚了嗎?」

  商月令為之氣結,說不出話來。

  龍鷹冷哼一聲,沉聲道:「我龍鷹什麼場面未見過?些許難題,怎難得倒小弟。我們就來一招『隔牆有耳』,月令在明,小弟在暗,同心合力的去應付眼前危機。」

  商月令聽得一頭霧水,嚷道:「你在說什麼呵?在你面前,月令覺得自己變蠢了。」

  龍鷹忙道:「場主冰雪聰明,與蠢沾不上半點邊兒,只因我想出來的辦法於任何人來說仍是匪夷所思,不明白是應該的。」

  在商月令一雙秀眸瞪視下,悠然道:「她問,我聽,你答。哈!」

  商月令道:「怎可能呢?」

  龍鷹道:「讓我們走著瞧。月令先返回香閨去,只要告訴小弟位置形勢,小弟會及時出現。哈!虧我可想出這樣的險著來。」

  龍鷹展開魔種,仿如從日常世界的湖潭冒出水面上,看到令耳目一新的世界,感官因著眼前的刺激,提升往另一層次。

  雨愈下愈細密了。

  一刻鐘前琴會結束,賓客陸續離開,他則在飛簷走壁,在任何人知感之外高來高去,逢屋越屋的直抵與商月令約定的百花齋外。

  此齋為飛馬園眾多有特色的建築物之一,是全木構的兩層樓房,下為廳房,上為起居間。收聽、傳音比磚石造的房舍容易多了,好進行「隔牆有耳」的大計,因隔的是木牆。

  龍鷹尚未試過隔著障礙傳音,聽便習以為常。不過只要想起當年他在武曌的龍床醒過來,女帝隔著多重房舍以天魔音召喚他,立即信心倍增。

  理論上,他既然可聽得到,代表不論隔著什麼東西,聲音仍可穿越,一般的人耳聽不到,是因靈敏度不夠,犬只的耳朵便可聽到很遠的異響。可見即使隔著牆壁,只要不是由銅鐵製成,聲音仍可往來無阻。像那次他和符太躲在艙底,因船是木造的,故可竊聽隔著多重木板最上層香霸、洞玄子和柔夫人的對話,如在耳邊細訴。

  百花齋位處花園內,林木婆娑,特別利於隱蔽行藏,翻過分隔院落的風火牆後,下一刻龍鷹已到達與商月令約定的位置,隱藏在樹叢裡,齋內透射出來的燈火,迷迷濛濛,充盈水氣。

  龍鷹感應到齋內有兩個人,分辨出誰為美麗的場主,誰為商月令的心腹愛婢。

  一時也不由有點緊張,如果傳音失敗,又或商月令的婢子安雯像主子般聽個一清二楚,他的妙計立告泡湯。

  下一刻他已晉入魔道合流的至境,視木牆如無物的將聲音化為氣勁,束聚成線朝商月令送去。

  他感應到商月令的波動。

  美麗的場主道:「安雯!你給我到樓上取披肩。」

  安雯應命而去。

  接著是商月令既興奮又不敢揚聲,仿如枕邊私語的聲音道:「真的行得通呵!安雯竟一無所覺,聲音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真神奇。」

  龍鷹道:「場主現在穿的該是單薄、柔軟和貼體袍服,與所坐臥椅摩擦產生的聲音,使小弟兒可感覺到場主身體的重量和曲線。」

  商月令道:「誇大!如果都鳳今夜不來,我們怎辦好呵?」

  龍鷹道:「不用擔心,你的另一愛婢正腳步急促往這邊走過來,不用說是要請示她尊貴的場主。」

  商月令以蚊蚋的細小聲音道:「安雯下樓哩!」

  龍鷹閉上眼睛,「心眼」立取而代之,得到的是更廣闊和深層次的「視野」。「萬物波動」。不論是五官——色、聲、香、味、觸,又或精神情緒,無一非波動,以至乎大自然的風、晴、雨、露,當所有波動錯綜複雜交織起來,便成遠較日常感官更「入微」的圖像,把周遭發生的事巨細無遺的勾勒出來,囊括一切,不為其外象所惑。

  都鳳在婢子領路下,自遠而近,他聽不到她的足音,卻感應到她的波動,屬高手式的斂藏狀態,雖感覺到她的存在,卻如一所重門緊閉的房舍,無從探察內裡的玄虛,但至少清楚她是第一流的高手。

  塞外魔門、玉女宗和香家組成的聯軍,確高手如雲,實力強橫,隨隨便便的一個人,都是能獨當一面的超卓人物。他們便像厚厚的冊子,每揭開新的一頁,均有新的發現。在牧場遇上的文紀昆、查更和白蓋,均為江湖上響噹噹的角色,只可惜遇上的是「魔門邪帝」。

  安雯開門迎客。

  商月令語調冷淡的道:「鳳姊請坐!這麼晚哩!有什麼話不可留待明天說的?」

  都鳳一言不發的坐往一側的太師椅,接著是安雯奉茶侍客的聲音。

  商月令吩咐兩婢避往內室,該是應都鳳的示意而行。

  都鳳在龍鷹的期待下,終於開腔說話,先淺歎一口氣,徐徐道:「場主生姊姊的氣哩!」

  龍鷹心中喚娘。

  果如所料,不會平空鑽出個厲害的人物來,他雖未見到都鳳,卻認出她的聲音,且是最近才聽過,印象深刻。

  霜蕎。

  弓謀曾說過,香霸的兩個「女兒」霜蕎和沈香雪,均為著名人物。到此刻方知一為「江南才女」,一為江南園林建築的名師。如果沒猜錯,才女還精于賭術。

  霜蕎一直在牧場附近,到這裡來方便得很,擺明是來助攻,為楊清仁搖旗呐喊,只要楊清仁爭得美麗場主的好感,霜蕎便可以「鳳姊」的身份,先打通老傢伙們的關節,再為兩者穿針引線。現在當然此路不通,幸好建設雖難,破壞卻容易,霜蕎於琴會結束後連夜來訪,正是打鐵趁熱,藉機壞商月令和「範輕舟」間的好事。

  龍鷹暗忖好在來個「隔牆有耳」,否則如讓精於「探聽敵情」的霜蕎利用她和商月令的多年感情,來個軟軟硬硬,美麗的場主一時不察下,泄出龍鷹身份的蛛絲馬跡,過往的努力勢盡付東流。

  商月令道:「鳳姊言重,有什麼好生氣的?」

  商月令又變回飛馬軒晨會裡高高在上的場主,沒有半分對龍鷹小鳥依人般女兒家的影子。

  霜蕎再歎一口氣,道:「姊姊很擔心!」

  商月令不悅道:「鳳姊聽到什麼閒言閒語?」

  霜蕎默然片晌後,輕柔的道:「姊姊只是想讓場主曉得,不論在什麼情況下,姊姊仍是站在場主的一邊。」

  龍鷹心呼厲害,霜蕎用的是「對症下藥」的攻心之策,好讓商月令感到自己非是孤立無援,縱然牧場由上至下均反對她與「範輕舟」交往,可是「鳳姊」會站在商月令的一方,對抗另一方的所有人。

  他感覺到商月令的波動,是從深心處灑出來的情緒,顯然被霜蕎打動,懷疑龍鷹對她「未審先判」的看法。

  龍鷹暗呼不妙,忙思救亡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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