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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淩渡宇駕車離開時,心中大惑不解。

  他直覺感到那些錄音帶仍然存在。

  對馬奇曼來說,怎也不會毀掉這麼重要的有關殺妻疑凶的資料,但他為何要說謊呢?

  這時車內的無線電話響起來,淩渡宇還以為是金統,拿起話機「嗨」了聲。

  一把威嚴堅定的聲音由話筒另一端傳來道:「我是史薩尊,想和閣下見一次面。」

  淩渡宇毫不意外,以對老朋友的語氣道:「為什麼這麼遲才來找我,我也很想見見尊駕呢。」

  史薩尊哈哈笑道:「果然是好漢子,只要你跟貼前面那輛紅色跑車,二十五分鐘後,我就可坐下來喝杯中國茶了。」說罷即掛了線。

  淩渡宇朝前瞧去,剛好有輛紅色的藍寶堅尼切線來到他的前方,駕車者是個長髮華服的女郎,乍看下臉部輪廓極美,不由暗贊史薩尊在時間的拿捏上向他露了一手,亦隱隱含有威嚇的意味。

  跑車左轉入橫街,淩渡宇連忙尾隨。

  前車速度極快,肯定超速,不斷超車,追得淩渡宇頗為辛苦。

  當跑車駛進碼頭區時,後面一輛大貨車打橫駛出,剛好截斷了淩渡宇車後的交通。

  忽然間淩渡宇發覺只有他們兩架車子在路上飛馳。

  一道貨倉鐵門張了開來,跑車速度不減地駛進去。

  淩渡宇一無所懼地尾隨而入。

  車子進入後閘門立時關閉,前方卻開了另一道閘門,藍寶堅尼越門轉左而去。

  淩渡宇緊隨不舍,最後兩架車先後進入了另一貨倉內,停了下來。

  後方閘門下降。

  貨倉內一片漆黑。

  淩渡宇靜坐車內不動,耐心等候。

  忽然眼前一亮,大貨倉內所有的燈全亮著了,使人一時間什麼都看不到。

  淩渡宇心知肚明對方已用先進儀器,探測過自己有沒有追蹤器那類東西。

  當他瞇眼前望時,一位動人的義大利妙齡女郎正朝他走過來。

  她身材窈窕,風度優美而帶點自然流露的輕挑浪蕩,波浪形的栗色秀髮輕盈地分垂兩肩,棕色的眼睛眼角朝上傾斜,長長的睫毛不時撲閃撲閃的。

  這時她正向他展現一個友善但卻公式化的笑容,整齊潔白的牙齒配起紅唇,確是非常引人。

  她的衣飾更是配襯得宜,非常出色,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的設計。

  尤使淩渡宇印象深刻的,是她掛在左耳珠處的月型墜子,隨她走過來的動作搖搖晃晃,好不逍遙曼妙。

  女郎為他拉開車門,俯身在他臉頰香了一口,嬌柔地道:「我叫左屏絲,淩先生請把所有武器留在車內,我們會為你好好保管,唔!你長得很帥呢。」

  兩人由側門離開時,兩架車同時下降,當下降門扇再關閉起來時,十多架輕型起卸車由兩旁的入口駛進來,把一箱箱的貨物擺在下降門扇頂上的地面處,這時若有人跟蹤闖進倉內,保證會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左屏絲親熱地挽著淩渡宇的手臂沿旋梯往下走去,笑道:「我現在領你到地獄去,怕嗎?」

  淩渡宇暗忖假若真有天堂、地獄,史薩尊確應長留地獄贖罪,但口上卻應道:「有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相伴,地獄也會變成天堂。」

  一陣水響聲從下方傳上來。

  左屏絲嬌笑連連時,兩人已抵達盡處,一艘小型雙人潛艇泊在一個設計巧妙的水池旁,而水池的下方當然有路通往大海。

  以淩渡宇的見多識廣,亦不由歎為觀止。

  現代的黑幫財雄勢大,人才鼎盛,比任何人更懂運用高科技。

  左屏絲笑道:「淩先生請,若遲到了會累人家受責的。」

  ***

  淩渡宇在泊於碼頭旁一艘大貨船內見到這個國際黑手黨的大龍頭,時間剛好離雙方中斷對話二十五分鐘,不多不少。

  那是個佈置豪華又講究的小艙廳,左屏絲送他進去後就悄俏退走,把門掩上。

  史薩尊從舒適的沙發長身而起,親熱地和他進行義大利黑社會式的擁抱。

  此威震黑道被尊為「教皇」的人物,年紀在五十許間,灰白的頭髮有點稀疏,金色眼鏡內的眼神似開似閉,卻是精光閃閃,非常懾人,但假若不知他就是史薩尊,定會因他矮胖而不起眼的外形把這點錯過。

  他有典型義大利人那種高鼻子和渾圓的顴骨,精神很好。

  史薩尊離開淩渡宇少許,兩手仍抓著他的臂膀,仰臉瞧了他好一會,笑道:「難怪梟風要折在你手上,他確比不上你,我那巴西老朋友曾請求我出手對付你,卻給我斷然拒絕了。哈!人與人之間相處必須學懂和平共存,對嗎?」

  他的嗓子頗為悅耳,但說起話來斷斷續續,似乎每一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很少一口氣講完一句說話,使人會下意識特別留神去聆聽。

  他那巴西老朋友指的當然是巴西幫的大頭子施里安納(事見拙作《爾國臨格》)。

  淩渡宇微笑道:「強者要和另一強者和平共存,只是策略的問題,但假如強者肯以同一態度對弱者,那才是真正和平共存之道。」

  史薩尊哈哈一笑,挽起他手臂朝那組沙發走去,苦笑道:「可惜這世界太少人明白這道理,又或肯坐言起行,卻總是要把其他人踩在腳下。所以不甘於命運的人,都要發奮做人,只要你成功,就沒有人敢少覷你。這是我做人的哲學,聽來很殘酷,卻是不爭的事實。」

  兩人面對面坐好後,史薩尊為他斟上泡好的香片茶,談興大發似的道:「試想在一個數百人的酒會裡,有幾個人的聲浪特別大,累得其他人都要提高聲音說話,才可使人聽到,這是一種聲音的浪費,也是不必要的,但卻又是無可奈何。人天生出來就是要競爭,淩先生明白我的意思嗎?」

  淩渡宇苦笑道:「完全明白,但這世界也有合法競爭和非法競爭的分別吧!」

  史薩尊悠閒地挨在沙發處,黑黑的眉毛微徽揚起,以一種諷刺的語氣道:「淩渡宇是個守法的人嗎?有辦法的人誰肯死守法律,否則尼克森不用下臺,柯林頓也不會有白水門事件了,貴國的情況又如何呢?」

  淩渡宇疑視對方的眼睛,捉摸他眼神的每一個細微變化,淡淡道:「這正是我們抗暴聯盟成立的原因。」

  史薩尊哈哈大笑道:「你說得好!事實上你和我都是不甘屈服于現實的人,只不過手段不同吧。你是要贏取別人的尊敬,我卻是要使人怕我。」

  淩渡宇開始感受到這黑道霸主過人的領袖魄力,悠然道:「可以談正事了嗎?」

  史薩尊點頭道:「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由現在開始,和閣下只談公事,研究合作的可能性。我曾向很多人問過你的人品,包括你的老朋友田木正宗在內,知道你是一諾千金的人,而我一生亦恪守信諾,有了這瞭解,我們可以談交易了。」

  淩渡宇開門見山道:「我要求一切有關白度年替你們工作的資料,這是先決的條件。」

  史薩尊皺眉道:「這要求不太過份嗎?」

  淩渡宇從容道:「因為他根本不是白度年,而是個曾經肢解過四個人,從高度設防囚室,離奇地逃出來的瘋子。」

  史薩尊失聲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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