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之主(8)_黃易

八

　　三個小時後，力盡筋疲下，風浪逐漸平復下來。

　　方謀斷了臂骨，上校被碎片割傷了背脊和手，漁夫撞破了頭，但都不太嚴重。

　　在開動了自動導航系統後，眾人齊集到主艙裡。

　　外面風平浪靜，使人很難聯想到大海剛才顯示那可怕、反面無情的一面。

　　淩渡宇獨挽狂瀾後，身份大是不同，方謀等人自是對他刮目相看，連「頑童」莫歌和「飛刀」夏信兩人對他的態度也變得恭順多了。

　　肖蠻姿一邊為漁夫包紮傷口，俏目卻間歇地飄向淩渡宇。

　　這時的淩渡宇破天荒地首次脫下了他自踏上船後從不離身的西裝領帶，換上了一套海藍色的運動裝，被大海沖掉了髮膠的頭髮膨松著，那種雄姿英發但又文質瀟灑的俊偉模樣，確實教任何女人難以移開目光。

　　夏信猶有餘悸地仰首舉瓶喝了一大口強生傳過來的白蘭地，遞給淩渡宇時乘機低聲道：「謝謝你！」

　　莫歌瞇著眼瞅著他：「你看來並不全是個書呆子。」

　　強生道：「莫歌這小子讀得書少，連形容詞也挑得不恰當，博士不單不是書呆子，還是高手中的高手。」

　　莫歌悶哼：「人在危急時發揮點潛能有什麼大不了。」

　　夏通道：「假設他慢了半分，又或手顫了一下，那救生圈拋遠了點，這世上就再沒有我『飛刀』夏信了。」

　　上校取笑他：「怎會沒有了，不過到了魚腹內罷了。」

　　除了漁夫外，眾人都哄笑起來，所有芥蒂雲散煙消。

　　莫歌瞇著眼問淩渡宇：「你究竟是誰？」

　　淩渡宇茫然道：「我不是化驗員查理嗎？」

　　看到莫歌尷尬得無地自容的樣子，肖蠻姿忍不住笑彎了腰，罵道：「全都是死鬼！」

　　船長眼中閃著銳利的光芒，審視著淩渡宇：「能在那種風浪裡如此操縱破浪號，閣下確實是高手中的高手，怎麼我從未聽過有你這個人？」

　　眾人剎那間沉默下來，眼光全集中到淩渡宇身上。

　　霍克深雖從「暈船」裡復原過來，但仍是大病初愈的樣子，這時有氣無力的道：「博士是我們蘭芝小姐親自聘請的，所以絕不會有任何問題。」

　　強生說：「他若是敵人，以他的身手，是可以不動聲息將我們全部幹掉的。」

　　船長望向上校，顯然以他的決定為最後依據。

　　上校淡淡道：「沒有人比我對博士的出身來歷更清楚，他在航海方面的經驗和身手，正是蘭芝小姐出巨額聘金請他來賣命的原因，我可以保證他完全清白。」此人確是老到，幾句話既澄清了眾人的疑問，但又沒有洩露淩渡宇的底牌。

　　船長方謀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話題一轉：「那我們將面對另一個問題，破浪號必須進行修理，那即是說，我們要找個最近的港口，在那裡購齊必需的物品。」

　　艙內各人幾乎連呼吸也停下來。

　　原本的計畫，是從一個遠離目的地的偏僻海灣出發，採取迂回曲折的航線，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鑽油台的海域，但若在這時泊進一個與目的地接近的海港裡，被虎視眈眈的敵人發現的機會便大大增加了。

　　一直沒有作聲、臉容陰沉的漁夫打破沉默：「我們可否取消這次航程？」

　　眾人齊感愕然。

　　漁夫緩緩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突如其來的暴雨巨浪，如此毫無先兆，在那種天氣下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我感覺到有惡魔在操縱著大海，針對著我們而來。」

　　躺在沙發上的妮妮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強生咕噥著：「瘋子又發瘋了。」

　　漁夫低下了頭，再沒有一句說話。

　　淩渡宇心中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往肖蠻姿望去，剛好對方亦正向他望來，兩人同時一震。

　　他在她眼中看到一絲難以形容的懼色。

　　＊＊＊

　　天亮前，借著黑夜的掩護，破浪號悄悄駛進仍在沉睡中的海港裡，船長故意挑選這繁忙遼闊的港口，就是看上她海路交通繁忙，較易避開海關和敵人的耳目。

　　眾人分成幾組，每組負責一張購物清單，在店鋪開門後，上岸買貨，船長、上校和漁夫三人則因傷留在船上。

　　淩渡宇和妮妮配在一組，負責補充被水侵進倉內所損壞了的食物和日用必需品。

　　妮妮神情愉快，和淩渡宇有說有笑，有若天真的小女孩，不時主動地挽著淩渡宇強壯的臂彎，她那因不幸而提早失去了的青春歲月，似若一下子復活過來。

　　淩渡宇和她很快便完成了工作，十二時許便分兩趟將所購物品運回船上去，這時夏信和肖蠻姿那一組早已回來，他們購置的是修理起重架和吊臂的零件。

　　但負責買損壞的航海儀和其他一些測量方位及探察水流儀器的強生、莫歌和霍克深，到了一時多，仍是蹤影渺然。

　　眾人大感不妥，憂心忡忡。

　　夏信和莫歌最是友好，多次提出上岸找他們，都給上校斷然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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