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之主(5)_黃易

五

　　話說要走，腳卻沒有動。

　　淩渡宇愕然望向她。

　　妮妮玉體輕移，兩手摟上淩渡宇頸項，在他面頰溫柔地吻了一下，才俏臉緋紅地出門而去。

　　＊＊＊

　　在通往甲板主艙的階梯上，淩渡宇與正往下走的夏信和莫歌撞個正著。

　　淩渡宇依然一身昂然的西裝和領結。

　　兩人便像見到獵物般連眼睛也亮了起來。

　　淩渡宇剛要從兩人之間穿過時，莫歌挺胸攔在他面前，冷笑道：「查理！你要到哪裡去？」

　　淩渡宇心中暗怒，表面上卻怯怯地說：「我並不叫查理。」

　　莫歌輕蔑地道：「你弄錯了，所有的中國人都叫查理，所以你就叫查理。」

　　夏信一手搶過他架在鼻樑上的眼鏡，高高舉起，慢吞吞地明知故問：「查理，這是你的眼鏡嗎？」

　　淩渡宇裝出手足無措的樣子，伸手想拿回來，莫歌一手按著他的肩頭，教他不能登級去搶回眼鏡。

　　「啪！」

　　眼鏡跌在不銹鋼梯階上，在要彈往下一級去時，夏信穿著跑鞋的大腳，已踏著眼鏡，同時壓下去。

　　一陣鏡片爆碎的聲音響起，夏信悠悠然道：「對不起，你的眼鏡掉在地上，我的腳剛巧踏了上去，變成這樣子了。」堂堂皇皇地挪起腳，露出一地碎屑的慘狀。

　　兩人並肩往下走，莫歌經過淩渡宇身旁時，用手肘輕撞了淩渡宇一下，同時送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剛好黑人強生由下面鑽上來，見到梯階上破碎的眼鏡，怒視兩人一眼，走了上來，搭著淩渡宇的肩頭：「朋友！來！我們上甲板吸兩口新鮮空氣。」

　　步上甲板，帶著鹹味的海風迎面吹來，強生笑道：「看！整個大海都是我們的。」

　　矮壯結實的漁夫站在左舷處，呆呆望著空無他物的寬茫海面。

　　強生見淩渡宇注意漁夫，搖頭道：「不要理那瘋子，他見到大海便像見到了漂亮女人，看他媽的三天三夜也不厭。」

　　淩渡宇確實喜歡這身材魁梧、爽直豪雄的黑漢，他令淩渡宇想起了在國際刑警裡位居要職的好朋友金統。

　　漁夫絲毫聽不到強生的話，整副精神完全集中在大海裡，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似是驚懼，又像是渴望和期待。

　　上面眺望台處傳來霍克深的聲音：「朋友，你們看來情緒非常高漲。」

　　強生頭也不回，悶哼道：「不要偷聽別人的談話。」

　　不理霍克深的尷尬，拖著淩渡宇直走至船緣的欄杆處。

　　淩渡宇奇怪道：「你對他並不客氣。」

　　強生冷冷說：「我最恨的是兩種人，一種是當高官的，另一種便是白人。」

　　淩渡宇道：「但霍克深只是探索者的高級職員，並不是高官。」

　　強生咕噥道：「那有什麼分別？」

　　上校的叫聲從駕駛室處傳來：「強生、漁夫，你們兩人立即上來。」

　　強生大力拍了淩渡宇的肩膀一下，不經意地道：「中國朋友，你相當強壯。」這才去了。

　　剩下淩渡宇孤零零一人立在欄杆旁。

　　淩渡宇並不知道自己現在位於太平洋的哪一個位置，只知道目的地是那奪去了探索者石油公司馬諾奇和三百多名員工性命的鑽油台慘劇的現場，就是在那附近的海域，馬諾奇發現了他稱之為可改變整個能源發展史的東西。

　　究竟是什麼？

　　是另一個龐大的油源，抑或是其他東西？

　　沒有人知道。

　　但馬諾奇就是因為那發現而被謀殺了。

　　破浪號故意在西歐一個不受注目的海灣出發，航行數千多裡前往目的地，就是要避過敵人的耳目。

　　暫時他們是安全的，但愈靠近目的地，危險性便愈高。

　　這艘船的行程，船上的每一個人，都經過了嚴格的保密程式，而他淩渡宇更是保密裡的保密，船上的九個人裡，只有一個人知道他的身份，那人也負起了為他掩飾的責任。

　　背後傳來物體移動的聲響。

　　淩渡宇轉身後望，差點因吹響了口哨而暴露了他瀟灑多情的浪子本性。

　　肖蠻姿穿著布料少得不能再少的三點式泳裝，打開了甲板的一個暗格，將一筒氧氣從裡面提出來。

　　淩渡宇走上去熱心地問：「小姐，要我幫忙嗎？」

　　肖蠻姿繼續提起另一個氧氣筒，將它放在甲板上，不屑理會、頭也不抬地道：「這裡並不是你的實驗室，你能幫什麼？」

　　給這美女如此搶白，淩渡宇大感沒趣，待要走開，肖蠻姿淡淡問道：「你的老套眼鏡到哪裡去了？」

　　淩渡宇苦笑：「當我的眼鏡掉在地上時，剛巧夏信大哥的腳踏了上去，整個故事便是這樣。」

　　肖蠻姿關起暗格的蓋子，提起兩個氧氣筒，抬起頭剛好看到淩渡宇裝出來的可憐模樣，忍不住噗哧一笑。

　　淩渡宇眼前一亮，暗忖這世上恐怕沒有多少正常的男人能抗拒這像破開了天上烏雲所射出來有如太陽般的笑容。

　　肖蠻姿扭身離開，淺笑道：「你這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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