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之主(4)_黃易

四

　　到了深夜三時許，他盤膝靜坐了一會，消耗的體力回復了大半，精神奕奕，便像常人飽睡一夜那樣了。

　　大雨剛於這時停了下來。

　　淩渡宇心中一動，離開位於船艙最底第三層的實驗室，爬上旋轉梯，來到甲板下的睡艙，長長一條走廊，兩邊各有五間房間，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緊閉著門。

　　他剛想走上甲板，忽有所覺。

　　最接近他左方的小房內，隱隱傳出微弱的女子喊叫和掙扎的聲音。

　　淩渡宇心頭燒過一陣怒火，來到門前，拍了兩下門，低喝道：「誰在裡面？」

　　房內喊叫聲倏地消止。

　　淩渡宇再拍了兩下門，低叫：「開門！」

　　鐵門拉開了少許，「飛刀」夏信淌著汗、紅著眼的臉在門縫間出現，看到淩渡宇時，眼中掠過近乎瘋狂的怒火。

　　四周的房間並沒有動靜，船長也許仍在甲板上第二層的駕駛室內，淩渡宇又故意壓低了聲音，其他人可能因太勞累之故沒有醒轉過來。

　　淩渡宇裝作囁嚅：「噢！對不起！吵醒你了，我聽到叫聲……我……」

　　夏信閃身而出，故意不讓他看到裡面的情景，勉強擠出個笑容，若無其事地道：「妞兒總喜歡掙扎喊叫一番，那才夠味兒呀！」整了整衣衫，大模大樣地走回他在走廊盡頭的房間。

　　淩渡宇待他進入房內後，才推門進去。

　　那嬌俏的南歐女郎妮妮臉色蒼白，衣衫不整地縮在床角，卻沒有哭泣。

　　淩渡宇來到床邊，柔聲問：「你沒事吧？」

　　妮妮搖頭道：「沒有！幸好你來得早。」

　　淩渡宇松了一口氣：「睡時將門關好！」

　　妮妮楚楚可憐地點了點頭，輕輕道：「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淩渡宇心中歎了一口氣，離房而去，在這艘探測船的第一個晚上便已發生了這種事，往後怎樣捱下去。

　　＊＊＊

　　次晨天朗氣清，湛藍的大海一望無際，巨浪喧囂著湧往遠方呈微彎的水平線，追逐著可望而不可及的藍天白雲。

　　在這占了地球百分之七十以上面積的海洋的其中一個角落裡，文明世界只是存在於遙不可觸的遠處。

　　愈接近目的地，危險便愈大。

　　這探測隊的成員，每一個人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出來的，首要是保密，其次才輪到技能，最後才是人格，於是發生了昨夜的事。

　　假設他們這次的任務失敗了，唯一獨立的「探索者石油公司」可能會一蹶不振，甚至控制權也將會落入以「太陽神石油企業」為首的超級公司裡，他們將可控制和操縱整個世界的能源供應，即使是總統們也只能仰仗他們的鼻息。

　　於此可見，「探索者石油公司」實在是有良心的跨國企業用以對抗卑鄙超級企業最後的一個堡壘。

　　所以「探索者石油公司」才千辛萬苦地請了抗暴聯盟的王牌——充滿傳奇性的「龍鷹」淩渡宇出馬助陣。

　　沒有人知道這生死存亡的鬥爭將會於何時結束，或者能否結束。

　　眾人並沒有聚在一起吃早餐，而是由妮妮將早餐捧至每一個人工作的地點，妮妮將早餐捧給淩渡宇後，沒有即時退出實驗室去，欲言又止。

　　淩渡宇將注意力從一個海水分子分析儀的裝置裡抽回來，望向妮妮微笑道：「你不用伺候其他大哥、大姐嗎？」

　　妮妮垂下眼光，低聲說：「他們都有早餐了，暫時用不著我。」

　　頓了一頓，道：「謝謝你，不過不用幫我，我已習慣了那種事，我的命運便是那樣子，夏信其實也沒
　　有真的強來。」

　　她的語氣帶著令人心痛的無奈和放棄，生命對她來說只是不幸和苦難。

　　淩渡宇細審她的容色，看她的年紀絕不超過二十五歲，但眼神卻帶著強烈的滄桑感，皮膚仍非常繃緊、白皙兼潤澤，顯然並非吸毒者之流，為何卻如此消沉？

　　她的美麗也許比不上肖蠻姿，但身材均勻，容貌俏美，條件實在不差，否則夏信也不會色心大動，來個軟性的霸王硬上弓。

　　淩渡宇柔聲問：「你為什麼會到這船上工作？你知道會有危險嗎？」

　　妮妮道：「有哪份工作肯預付十萬美元？那足夠養活我寄養在姊姊家中的兒子，他今年十歲了。任務完成後，我還可以得到另一筆錢，那足夠開一間小酒吧，其他的事就輪不到我去考慮了。」

　　淩渡宇心下恍然，妮妮這類是典型少小失學和遇人不淑的例子。

　　他不想觸及她的往事，話題一轉問道：「船長為何會選上你？」

　　妮妮嘴角牽出一絲苦笑：「我免費陪他睡了三晚才換來這份差事。」

　　淩渡宇心中暗罵老色鬼，不過對這樣的交易他也是無可奈何，難以置評。

　　妮妮道：「你小心莫歌和夏信這兩人，他們整個早上聚在一起，可能是在動腦筋對付你。」

　　淩渡宇搖頭失笑：「這兩個渾蛋！」

　　妮妮輕聲說：「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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