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神(9)_黃易_學達書庫

九

　　門被推了開來，旋又關上。

　　一個瘦高的金髮男子閃了進來，神態有點鬼祟。

　　那人居然不開燈，筆直地走到電腦前，按動了開關，他似乎完全想不到房內另有他人的存在，只是專心一志地盯著螢幕上跳動的字。

　　和淩渡宇剛才的遭遇一樣，在尖響後，螢幕上打出「硬碟損毀，不能閱讀」的字樣。

　　那男子全身一震，自言自語道：「怎會這樣？誰幹的？」同時緩緩轉過身來，才轉到一半，動作凝住，活像電影中的凝鏡。

　　光線雖暗，他仍未致看不見背後的淩渡宇和他手上緊握的裝上了滅音器的手槍。

　　淩渡宇溫和地道：「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他肯定這人不是損毀電腦的人，所以態度客氣得多。

　　男子神情出奇地鎮定，反問道：「這些問題應該由我問你才對。」

　　淩渡宇哂道：「一個賊難道比另一個賊有特權嗎？」

　　那人也頗有幽默感，苦笑道：「拿槍的賊，當然比沒拿槍的賊有特權。」

　　對答了幾句，淩渡宇已認出了他是誰，因為他早透過多次翻聽錄音帶，熟習了他的聲音。

　　淩渡宇瀟灑一笑，跟著把槍收起道：「這樣兩個賊也公平了！不是嗎？文西博士。」

　　文西博士見他收起了槍，又叫出他的名字，驚異得不知如何反應，忽地恍然大悟道：「噢！你就是昨天黃昏威爾遇襲時和他在一起的中國人：淩渡宇先生。威爾雖然死也不肯透露你的名字，但我們已猜到是你，他們正在全力找你。」

　　淩渡宇眉頭一皺，這回真是前有虎，後有狼。

　　幸好他從不畏難，話鋒一轉道：「幸會幸會！找個地方喝杯咖啡，如何？」

　　文西博士對這神通廣大的中國人大生好感，笑道：「淩先生是客人，由我作東吧！」一邊說，一邊向房門走去，貼著門靜立了一會，肯定外面的走廊無人，才推門走出去。

　　淩渡宇緊跟而出。

　　兩人步向出口，來到接待處，淩渡宇交還那印有「訪客」的名牌，正要和文西走出大門外，乘搭升降機往地下室時，一個身形雄偉、骨骼粗壯、兩眼光芒迫射的大漢從打開的升降機門走了出來，向文西打過招呼後，眼光轉到淩渡宇身上，面容掠過一絲訝異和警覺。

　　淩、文兩人和他擦身而過，進入升降機內，那大漢回頭叫道：「文西！」

　　文西面色微變，一手按著升降機的自動門，不讓它關上，卻不回頭，只道：「金統先生，什麼事？」

　　淩渡宇暗贊一聲，文西不轉頭過去，是怕金統看到他神色有異，故意叫金統的名字，是要他準備應變。

　　金統反對卓楚媛最力，今次狹路相逢，淩渡宇現在又是他們全力找尋的人，淩、文兩人已打定輸數。

　　金統利如鷹隼的銳眼，在淩渡宇身上盤旋片刻，忽又改變了主意，道：「待你回來再說吧。」

　　文、淩兩人大為意外，文西松了一口氣，放開按著自動門的手，讓它關上，別過頭來，看到淩渡宇仍是神情凝重，奇道：「他沒看出破綻，你還擔心什麼？」

　　淩渡宇搖頭道：「不！他已知道我是誰。」

　　文西道：「那他為什麼放過你？」

　　淩渡宇苦笑道：「就是因為不知道，我才擔心。」

　　＊＊＊

　　兩人走到街上，進入了忙碌的人潮裡。

　　文西輕鬆地道：「附近有間很好的咖啡坊……噢！有什麼問題？」

　　淩渡宇神色出奇地凝重，沉聲道：「我們給人盯著。」

　　即使一般人，給人在暗處盯著時，也有異樣的感覺，這是因為眼光亦是一種能量。

　　淩渡宇自幼鍛煉心靈，在這方面的靈敏度，又百倍于常人，所以一受人監視，立生感應。

　　文西大感興趣，他的博士學位，便是專研究這類精神異力，眼下有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怎不教他興奮？

　　淩渡宇低喝道：「隨我來！」

　　腳步突然加快，走進了一所百貨公司內，又由側門穿了出來，跟著走下地鐵，跳上電車，一連轉了幾個站，一出地鐵，立即閃入了橫街，左穿右插，忽快忽慢，有時甚至往來路走回去，把文西帶得不辨東西，同時又大惑不解，因為淩渡宇神色不妙，顯然仍未擺脫跟蹤者。

　　淩渡宇直到走入了一間戲院內，坐了下來，呆了片刻，才輕鬆了一點。

　　偌大的戲院，只有十多人散佈各處，螢幕上正上映著查理士布朗臣主演的戲。

　　淩渡宇默然無語，還是文西先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淩渡宇道：「我以往總認為，沒有人能跟蹤我而不被我發覺，但我再不敢這樣想了，直到進入這裡前，我們一直被人跟著，但無論我用什麼方法，都找不到跟蹤我們的人，也不知道對方跟蹤我們的方法。」不能知彼，這仗如何能打。

　　文西囁嚅道：「這次會否是你的第六感失靈了？」

　　淩渡宇笑道：「朋友！我也希望是這樣，可惜我知道不是。」

　　文西雖然有個超心理學的博士學位，但在實際上卻幫不了忙。

　　不過現在總算將跟蹤者擺脫了。

　　淩渡宇甩甩頭，像這樣便可把敵人甩掉，又歎了一口氣，才道：「好了！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做賊？」

　　文西不禁莞爾，這人即使在最失意的時刻，仍能從容自若，令人佩服，隨即歎道：「說出來你或者不相信，我從一開始，便對名人自殺一事，感到懷疑……這六個人，包括了各式人等，很像……」

　　打了一個寒噤，道：「一個『人』的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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