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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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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溶化在水霧裡。 霧氣旋轉起來。 無風而動。 淩渡宇站起身來,超越常人的靈覺,使他感到晴子在附近,接觸到她無盡的哀傷、悲怨。 他環視四方,空蕩蕩的露臺,除了一椅一桌,他自己,亮著了的兩盞霧燈,空無他物。 心中湧起一股灼熱的期待,淩渡宇忍不住叫了出來:「晴子!」 濃霧飛舞。 晴子芳蹤杳杳。 淩渡宇撲往欄杆,極目盡是化不開的大湖霧,什麼都看不見。 他頹喪地退後,直到腿背碰著椅子,坐了下去。 明悟佔據了他的心田。 這樣渴望去見到晴子,究竟是為了什麼? 是否只是想完成巴極的尋人合約? 不!絕不是。 因為他剛才一點也想不起巴極,遑論他的託付。 難道自己也像巴極那樣,深深地愛上了晴子? 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這思想使他感到顫慄,他想起女友卓楚媛,那變成模糊不清的影像;又想起愛麗絲,比起晴子,是那樣地毫不重要。 他若有所覺,茫然地抬起頭來,望向夢湖。 絕色的晴子,一身白紗,站在欄杆前,寶石般的深眸,牢牢盯進他的眼裡。 濃霧使天地變得狹小卻又無限,似乎地球上只餘下他們兩人。 淩渡宇不敢動,怕一動她會飄走或消失。 像美夢裡的半睡半醒,一用神夢便散掉了。 晴子動人心魄的顏容,散發著眩人眼目的光采。 胸膛輕起輕伏,似有若無。 白紗隨著旋動的濃霧拂舞,欲乘風而去。 晴子眼內載滿深情,緊緊凝望,淩渡宇心靈震栗,欲言難語。 兩人相距不足十尺,那卻像不可逾越的鴻溝,天人之隔。 淩渡宇幾乎是嗚咽地道:「晴子!晴子!」 晴子微搖秀髮,純賽美玉的臉龐露出深思的表情,又俯首沉吟,欲語還休。 淩渡宇忽地目瞪口呆,原來他心靈內響起女性嬌柔的軟語,溫輕地道:「晴子?什麼是『晴子』?」 眼前的晴子清楚明白櫻唇緊閉,淩渡宇肯定是晴子傳出的心靈訊息。 他還想說話,晴子向露臺的一端飄去,垂地的紗裙仿如冉冉白雲,煞是好看。 淩渡宇反應何等迅捷,一個虎跳躍起,豹子般向晴子移開的身體撲去。 他的動作不可謂不快,可是晴子優美的身形,若給狂風刮起的羽毛,一下子飄至露臺的盡端,在淩渡宇攫勢之外。 淩渡宇正欲前沖,忽又煞住去勢,原來他從晴子深黑的眸子裡,看出對方心內的訊息。 他從來未想過,竟然可以從一對眼內,如此地看透對方心中的說話。 晴子的雙眸如泣如訴,責備著淩渡宇粗暴的追拿,又警告他若再踏前一步,她會潛回夢湖裡,不再和他相見。 淩渡宇心神在無比的震撼中,心中升起股無可抗拒的火熱,使他願意獻上任何物事,換取與晴子的一下輕觸。 他的眼睛被晴子雙眸磁石般吸牢,他感到晴子海洋般的深情,毫無隔閡地鑽進他的眼內,再進入他靈魂的至深處。 他感到晴子的鬱怨,感到眼前美女生命的跳動,其中還有一種非常奇怪的觸感:似乎是茫然和無助。 淚水從他眼角流下來。 同一時間,他驚覺一滴晶瑩閃亮的淚珠,也從晴子眼角逸出,迅速滑過她冰雪般的臉肌,滴進濃霧裡。 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追蹤入白霧裡,天地凝住,淚珠滴落露臺的地上,向四方濺開,他完全不明白為何自己竟能觀察到如此細微的世界,他的眼力加強了千百倍,又或他負責視力的腦細胞以勝於平常的速度運作。 再抬起頭時,什麼也看不見。 只有晴子說話的眼睛和她伸向他、超越世間任何美態的玉手。 雪白的手,五指尖而纖美,水蛇般向他擺動。 淩渡宇舉起雙手,欲把晴子的玉手掌握。 晴子把手微縮,責備似的搖頭,眼中傳出訊息道:「不是這樣!你只要求輕輕一觸,只能是這樣。」 淩渡宇心中羞愧自己的貪心,收起左手,把右手指合起來,向晴子遞去。 晴子眼中放射著讚賞的光芒,玉手再次伸前,顫動的手,遞向淩渡宇。 指尖輕碰。 剎那間,兩人的天地合在一起。 高高在上的天,低低在下的地。 借雨水的交結,譜上戀曲。 通過指尖的輕觸,兩個不同而獨立的世界融混一起。 若說一般世間男女的愛情,像黑暗中一閃即逝的亮光,晴子的愛是光照大地的豔陽,一直燃燒至宇宙的盡頭。 孤獨是生命的副產品。 儘管成千上百的人,面對同一的屠殺,一齊狂喊,一齊驚哭、憤怒、悲怨,但他們只能各自通過本身獨立的心靈,去體驗已發生或即將來臨的一切。 一種空虛和令人窒息的孤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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