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荊楚爭雄記 | 上頁 下頁
三八


  郤桓度化裝成一個山草藥商,騎著馬,在早上辰時時分,離開吳都西行。一入楚地,卓本長方面便有人接應,他可根據最近的資料,再決定行止。馬身左右各有一個五尺長的木箱,其中一個,暗藏他的鐵劍「鐵龍」,對於與襄老再決雌雄,他極端小心,不敢有絲毫大意。他心中的回憶轉到舒雅身上,一番雲雨後,郤桓度點了她的睡穴,留下了一塊書簡,如此軟硬兼施,希望能對她奏效。他又通知了伍子胥,請他務要阻止舒雅跟來。

  他想起夷蝶,臨別時她眼中滾著的淚花,還清楚呈現在他的記憶裡。他在這剎那覺得生命充實和有意義,兒女之情,家族之恨,令他激起雄心壯志,決定放手大幹。雙腳一夾馬腹,駿馬一聲長嘶,在大道上嘩啦啦沖去。他第一個目的地,是楚國重要軍事和經濟的重鎮上蔡。這也是中行藏身之所。

  「上蔡」原是西周至春秋時期蔡國的都城,在楚國的征伐下,蔡國被迫遷往「州來」,上蔡被納入楚國的版圖。春秋中期,楚國的軍事形勢主要是「方城以為城,江、漢以為溝」,兵力局限在南陽盆地及長江漢水流域。若要北上爭霸中原,軍隊調遣和輜重的運輸,都要通過難行的伏牛山區,殊多不便。為了軍事上的需要,必須在「方城」之外,于伏牛山區的北面建立新的軍事基地,所以大興干戈,蠶食小國,建立了「東不羹城」、「西不羹城」、「陳城」、「上蔡」四個軍事基地,形成北面的屏障,進可攻,退可守。

  其中尤以上蔡城周圍汝水迂回,崗嶺起伏,地勢最為重要。兼且上蔡地處黃淮平原,商朝時已開始發展,西周時期這是諸侯林立之所,土地經過墾植,經濟發達。又為蔡國故都,交通便利,人煙稠密,是淮河流域的重要城邑。經過了三十多日晝夜趕程,郤桓度潛返荊楚,抵達這軍事的重鎮。

  郤桓度和卓本長在城內東面一所大宅會面。卓本長一臉欣喜,宅內滿布手下,約有五、六十人,小部分是昔日隨郤桓度逃出的家將,其餘大部分都是新臉孔,郤桓度知道是卓本長召來訓練,散在四方的郤氏子弟。他們見到郤桓度,激動興奮,一一上來施行大禮。郤桓度見到這批新舊手下,都處在巔峰的狀態,不斷點頭表示滿意。

  每一個晉見他的手下,都露出真心崇敬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已不是昔日的公子哥兒,經過多年來的出生入死,領兵帶將,培養了一種領袖的氣度,不戰而能屈人。郤桓度一聲長笑,聲含懾人勁氣,他必需在短時間內在這批家將前建立聲勢,激勵士氣,所以在適當時機,便要露上一手。笑罷郤桓度向卓本長道:「本長,你做得很好。」

  卓本長風霜滿臉,臉上的疤痕,隱約可見。連忙道:「主公誇獎。為了避人耳目,剩下這裡只有五十五人,但全是最精銳的我方好手。若有需要,我隨時可調來超過三百人的實力。刻下這些人都集中在附近幾個大城,負起偵察的任務。」語氣中露出強烈的信心。郤桓度連連點頭,現下只是偷襲暗殺,攻其不備,這樣的實力,是足夠有餘。何況還有他這張王牌。

  郤桓度道:「中行的情況如何?」卓本長臉上露出咬牙切齒的神色,恨不得生噬中行的血肉,沉聲道:「這叛徒現在是上蔡城的副守將,我曾以種種手法,調查他的生活行藏,這人心中有鬼,怕我們報復,故而行蹤詭秘難測,從來沒有確定的行徑,很難設下伏擊路線。」

  郤桓度道:「這叛徒終日提心吊膽,尤其我擊敗襄老,實力大出他意料之外,想來很難高枕無憂,任他有三頭六臂,絕難逃離我的掌心。」說到這裡一陣沉吟,續道:「此城若有任何軍事行動,如例行的操演,他定須出席,不知你在這方面有什麼情報?」

  卓本長露出贊許的神色,郤桓度這一問,剛好也是他計畫的關節,心悅誠服地道:「十五日後,費無極會親來此地巡視,到時將會有各類型的軍事演習和行動,中行無可避免地要不斷現身,屆時當有可乘之隙。」

  郤桓度贊許道:「本長你思慮細密大膽,一般情形下,這類軍事演習時,防衛最為周密,豈知物極必反,人的心理非常奇怪,在這種情形下,因為不相信有人敢於行事,所以反而鬆懈下來,只要我們能定下嚴密的逃走計畫,便十拿九穩。」郤桓度心下電轉,不知應否乘機也幹掉另一個大仇家費無極,因為這類暗殺行動,必須一擊遠揚,以避敵人的大規模搜捕行動。況且費無極的名氣僅次襄老,手下能人又多,很難對付。何況此行還要誅殺襄老。

  這兩人一個是熟悉自己的背叛家臣,一為與自己決戰的死敵,無論自己形貌如何異於昔日,都可從氣勢舉止輕易辨認自己出來,其他人或相遇在黑夜荒山,或是一面之緣,只要自己服飾不同,便難以確定自己的身分,故而把這兩人畫入必殺之列,其他人看來只好暫且放過了。想到這裡,郤桓度問道:「有沒有關於襄老的資料?」

  卓本長面上首次露出擔憂的神色道:「襄老外表兇殘暴戾,其實卻是陰沉仔細,又是楚國負責情報的大頭頭,行藏難測。我費了很大的工夫,才證實日下他不在郢都,極有可能來了方城一帶,只不知他會否來上蔡,現在楚國和蔡國及唐國的關係極為緊張,囊瓦更在兩個月前公然向蔡國強索名裘及佩玉,又向唐國索馬,為此欺淩弱小,激起中原諸國的公憤,上蔡這處成為軍事情報活動的中心。據我推斷,晉國很可能以盟主的身分,號令諸國聯手伐楚,所以費無極才會來上蔡,名為視察,實則加強防備,襄老身為情報首長,來此督察,成數亦非常之高。」

  郤桓度立即體會到問題所在,除去中行容易,要殺襄老困難。況且只要任何一人被殺,要躲避搜捕還來不及,如何還可以「暗」殺另外的一人?看來若要同時將兩人幹掉,更是談何容易。目下只可攻其無備,否則在敵人龐大的勢力範圍下,一個不好,便要全軍覆沒。卓本長又道:「襄老自敗於主公劍下,每日勤於練劍,誓雪前恥,主公如無把握,還是不要犯險。」

  郤桓度傲然一笑道:「我何曾有須臾放下劍術,看來目下我們只能耐心等待了。」頓了一頓又道:「也好,借著這個機會,讓我來訓練各人劍擊。」

  就這樣郤桓度足不出戶,終日在大宅內指導家將修練上乘劍術。反之卓本長終日在外奔波,收集各方面的消息,多年來他以銅綠山為基地,建立了龐大的情報網,一方面通過各式身分的家將,另一方面又在楚軍內安插眼線,養兵千日,在這時發揮出驚人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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