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爭雄記(19)_黃易

一九

　　§第十章　美人恩重

　　郤桓度心中一動，想起那次躲進夏姬的車底潛入夏浦，又想重施故技。一看之下，廢然若失，原來車底的形制不同，離地只有數寸，除非他變成一片布帛，否則全無擠進去的可能。這種形制的馬車，顯然不適合長途旅程，美觀而不實用，應是皇宮的座駕，想到這裡，決定冒一次險。馬車在兩旁植滿松樹的長道，緩緩馳向郤桓度。郤桓度提氣躍上樹頂，虎視著逐漸接近的馬車。馬車來到樹底下，郤桓度隨意折了根樹枝，運勁向道旁另一方向射去。

　　樹枝「啪」的一聲撞上另一邊的樹叢，發出清脆的聲響。馬車前後各八名的侍衛，被聲音所驚，一齊轉頭望向另一邊。機不可失，輕盈得像只小鳥的郤桓度從茂密的樹葉枝枒交錯處倒翻而下，葉聲輕響，像一陣微風拂過，一下打開門關，閃入了馬車內。所有動作一氣呵成，瞬息間，完成了這一連串複雜的動作，錯非郤桓度身手，拿捏的時間這樣精確，如何能在宋兵眼前，偷天換日。其實更重要是郤桓度大膽的冒險精神，在多次的逃生中，他都顯示了這種膽色氣度，令他轉危為安。

　　閃入車內，郤桓度和車內的人同時一驚。車內的人驚的是無端有人在這等不可能的情況下闖入。郤桓度驚的是料不到車內坐的是名女子。而且這樣嬌柔纖美，楚楚動人。不知是否命運的安排，兩次車上的都是美女。上次是夏姬，這次從這女子華麗的服裝，看來是宋王妃嬪一類的身分。

　　那女子還未來得及驚呼，郤桓度粗壯的大手已把她的小口掩個結實。女子的相貌極美，她又不同于夏姬的豔麗，清秀脫俗，有一種出塵的美態。郤桓度心下大感不安，自己這個俗子冒犯了佳人。不過現在已騎上了虎背。她俏臉的下半部被郤桓度的手掌遮掩，剩下最明顯是一對明亮的眼睛。這對美眸變化萬千，郤桓度突然驚覺它們竟能清楚傳達出不同的感情，早先的驚惶，已被好奇所代替，然後又變成一種很複雜的感情。似乎混集著憐憫、同情和些許傾慕。

　　這種反應大大出乎郤桓度意料之外，使他百思不得其解。車子緩緩而行，外面護著馬車而行的宋兵懵然不知，車內竟然發生這種驚人的變化。車內的郤桓度面對的卻是另一個問題。在他的手掌下，他清楚感到她纖巧溫潤的紅唇輕軟濕潤。柔柔的顫動觸動著他的心弦。他本來打算一上來便點對方的穴道，但現在卻完全下不了手。這等以硬手法封閉經穴，對體質纖弱的女子，可能會造成長期性的後遺症，他怎能不憐香惜玉？

　　車子忽然停了下來。郤桓度眼中威棱迸射，背脊微微弓起，處在高度的戒備狀態下，以應付任何突變。那女子望著他的威武形相，眼中露出深感興趣的神情。這微弱的外表下，有一顆勇敢的心。一個聲音在車外響起道：「左衛范傑生，向夫人問好！」郤桓度大叫不好，剛要拼死沖出，忽地發現事有轉機。原來那女子正點頭示意，眼中同時射出願意合作的神情。

　　一來刻不容緩，二來儘管大叫大嚷，也不能造成太大分別。郤桓度決定押上一注，迅速收回大手。女子輕輕喘氣。外面又道：「夫人！你沒事嗎？」語氣比以前緊張。女子嬌聲應道：「什麼事？」

　　「已到宮門了。」範傑生道。「嗯！」女子示意郤桓度在車廂內躲藏起來，她已為郤桓度的俊美容貌、瀟灑風度所動，敬慕之心也不由暗中生起，卻又不敢和他開聲說話。此刻，她直視郤桓度，面上透著興奮的神情。

　　馬車緩緩駛進宮門。兩人默默無語。女子會說話的眼睛射出難分難舍的神色。兩人萍水相逢，乍聚又分。馬車停下。女子俯身在郤桓度的耳邊飛快道：「我知你是孫先生，我國這樣待你，是懾于齊國之威，幸好我已做了點補贖。珍重了，記著，我姓鄭，閨字柔然。」說完推開車門下車而去。

　　車外傳來鄭柔然的聲音道：「馬兒可以牽走，但馬車卻留在原地，我或者還要外出。」隨從連忙應諾。這鄭柔然身分奇怪，至於事實如何，看來沒有機會知道的了。

　　人聲遠去。馬兒亦被牽走。郤桓度正要探察外面的形勢，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車門被打了開來。一個聲音在外邊輕輕道：「孫武！你可以瞞過宋國那班飯桶，卻怎能瞞過我呂振。況且你已中了我的毒劍，能殘喘至如今，相當不錯。若你能立即獻上兵書，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郤桓度心念電轉，這呂振正是剛才在宋王陵前誇耀自己擊傷孫武的齊國高手。心中一動，忙把聲音裝作受了重傷後那種柔弱道：「你如何知道我藏身車內。」

　　呂振一陣低笑道：「我一看車輪痕跡，便知載重量大增，再比對以前輪痕的深淺，當然知道是你躲進車內。我也是低估了你，居然受我一劍之後，仍能神不知鬼不覺，避入車內。」郤桓度見他一路低聲說話，知道他怕人知曉他在此，不覺心下奇怪，而且自己車行甚緩，他大可在任何一處截停自己，為何卻要在此處動手。郤桓度道：「這交易可以接受，但卻有一個條件，如果你能告訴我，你為何要待至如今才出現。」

　　呂振顯然心情極佳，道：「告訴你也無礙，我之所以待到此刻，就是根本不怕你飛走，其次就想證實鄭妃是否包庇了你。久聞鄭妃美豔無雙，我或可藉此事一親香澤。」跟著嘿嘿淫笑起來。郤桓度怒氣填膺，心中殺機頓起。呂振已在車門出現，手中提著一把長劍，喝道：「還不拿來。」

　　郤桓度運功迫出一額汗珠，看來像重傷垂危，在懷裡取出兵書，向呂振遞去。呂振面現喜色，卻不接書，手中長劍電閃，直向郤桓度胸口刺去，毒辣之極。郤桓度一側一竄，已把呂振的長劍挾在脅下，一拳擊在呂振胸口，跟著聽到他胸前骨折之聲，呂振倒飛三尺外。郤桓度這一拳極有分寸，力量雖然強大，呂振的屍身卻不遠跌。他武功遜於郤桓度，又誤以為對手受了重傷，那能不立斃當場。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