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荊楚爭雄記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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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老再殺一人,忽地整個人躍起往大船的主桅,雙腳在桅上一撐,整個人閃電般彈回來,手中長劍分攻巫臣和燕將軍。兵鐵交鳴的聲音大震,巫臣和燕將軍齊向兩側踉蹌跌退,襄老這兩劍力逾千鈞,兩人都給震得血氣浮動,燕將軍功力較遜,虎口滲出鮮血。襄老終於站定了身形,鐵塔般立在兩人面前,面容不見一絲喜怒哀樂。巫臣和燕將軍兩人的心直向下沉,襄老的武功比傳說中還驚人,果然不愧為楚國四大劍手之一。由此推之,囊瓦的武功真是令人難以想像。 襄老的人紛紛躍上「騰蛟」,正在展開混戰。巫臣方面人數占優,穩在上風。勝負現在系於襄老身上。襄老望向飽飲鮮血的長劍,仰天一陣獰笑,快慰無匹,笑聲忽然而止,緩緩望向巫臣,輕視地道:「那賤貨夠不夠騷?」說完眼中射出嫉恨的光芒,長劍一閃,刺到巫臣的胸前。 燕將軍大喝一聲,大斧死命劈去,奮不顧身。襄老一邊展開快劍,硬攻進巫臣的劍影裡,迫得巫臣連連後退,被襄老威猛的劍擊,震得口鼻都溢出血來。另一方面襄老以左手施出一套掌法,每一下都拍在巨斧身上,化解了燕將軍狀若瘋虎的攻勢,兩大高手,竟給他戲弄於股掌之上。襄老賣個假身,燕將軍一斧劈空,便知不妙,剛想變招,襄老左腳無聲無息地當胸踢來,燕將軍慘叫一聲,口中鮮血狂噴,側跌出丈許開外。 巫臣壓力大增,眼前盡是劍影,也不知誰虛誰實,手腕忽地劇痛,長劍墜地。巫臣大叫一聲:「我命休矣。」耳中忽聞襄老一聲驚呼,一連串金鐵交鳴的聲音,兩團劍光交合倏分!一邊是襄老,一邊是一名軒昂的青年男子,兩人雙劍遙指對方,殺氣彌漫,真力激起的氣旋,巫臣雖在兩丈開外,仍感呼吸困難。襄老臉上首次露出慎重的神色,沉聲道:「郤桓度!」他從銅龍和劍法上認出對方的身分。 郤桓度一陣長笑,充滿強烈的信心,嘲弄道:「郤家劍法下的敗將,何足言勇。」襄老面容不改道:「也好,兩件事一起解決。」手中寒芒一閃,長劍連續向郤桓度急刺。 郤桓度施展渾身解數,不守反攻,兩柄長劍在半空中閃電交擊,卻不聞半點撞擊聲音,原來兩人都刺向對方劍芒間的空隙,一擊不中立即變招再刺,所以雖是漫天鋒芒,卻沒有相碰的機會,這一下兩人交鋒,又比先前更為兇險。兩人齊齊低喝,倏地分開,郤桓度左肩鮮血飛濺,襄老額上打橫現出一道三寸的血痕,鮮紅的血緩緩流下,形狀可怖。 乍看似乎襄老的傷勢較重,但郤桓度心裡有數,剛才郤桓度刺上襄老前額,滿以為可以一舉斃敵,那知襄老忽地橫移,自己長劍只能在他額上拖出一道血痕,是皮外傷,反而自己左肩一劍,深近骨骼,雖未傷筋絡,對行動卻有一定的影響,吃了暗虧。襄老豈容敵人喘息,長劍又迅疾攻去。郤桓度身形急退,忽地翻身躍起,斜斜沖上半空,向主桅上掠去。襄老飛身撲上,長劍直插向郤桓度後背。心中獰笑,只要郤桓度縱躍的力道一盡,就是他命喪的時刻。 在半空的郤桓度手中飛出索鉤,光影一閃,深入主桅之內,借著索鉤之力,速度不減反增,陀螺般繞著主桅轉了一圈,長劍化作一道寒芒,直向跟尾追上半空的襄老擊去,這一擊蓄有雷霆萬鈞的力量。襄老猝不及防,面色大變,他也是極端了得,長劍全力擊出。一下驚天動地的金鐵交鳴中,襄老左肩濺血,倒跌回船上,郤桓度也被這一震之力,撞得反方向飛回,以剛才相反的旋轉軌道轉了回去。襄老腳一著地,踉蹌向後倒退,虎口染滿鮮血,郤桓度又借迴旋之力,淩空向他攻到。 襄老左手一拳打在郤桓度攻來的劍身上,郤桓度全身一震,長劍幾乎脫手飛出,這襄老天生異稟,居然還有這樣的反擊力量。剛想後退,襄老的右腳,趁他長劍蕩開的剎那,當空撐來。這人全身上下,無不是驚人的武器。郤桓度左掌一切,劈在他踢來的腳上,只覺如砍精銅,大叫不妙,已給他撐在胸前。 郤桓度一口鮮血噴出,向後急退,這時他剛在進入艙底的梯階前,順勢直滾而下。還好他剛才一劈,化去了襄老大半力度,又藉噴出鮮血減輕內傷,可是剛才占到的優勢,已在這一腳下冰消瓦解。血戰至此,兩人無不負傷。襄老如影附形,閃電撲入艙內。他撲下梯階,剛好見到郤桓度閃入了左邊第二間艙房。襄老沒有絲毫延誤,緊追而至,艙門已經關閉,襄老一腳把門踢開,大門連著門框飛出,房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張大幾,和七、八個放在四周的蒲團。 郤桓度撲入會議室後,立即利用索鉤從窗戶躍過另一邊房間,再從房門沖出廊道,剛好襄老也閃出房間,背向著他。郤桓度知道襄老可能誤以為他已從窗戶躍入江水逃生,這時襄老正背著他,這等良機,如何肯放棄,一挺長劍,無聲無息向他背後迅速刺去。銅龍離襄老還有半丈許時,襄老雙肩不見絲毫動靜,反身倒躍而起,長劍的劍尖剛好猛撞上郤桓度的劍尖。 這一下較量毫不含糊,郤桓度倒跌回落艙底的梯階旁,襄老在地上打一個滾,倏地站了起來,長劍遙指郤桓度。郤桓度背脊借著撞上梯階的力度,反彈而起,長劍反指襄老。血戰到了決定性的階段。廊道內殺氣騰騰,兩人的眼耳口鼻都溢出了鮮血,形狀淒厲,慘烈處勝比千軍萬馬浴血沙場。就在這充滿男性陽剛的血和力裡,一個嬌美的聲音在襄老背後響起,呼喚道:「襄老!」 襄老全身一震。郤桓度受氣機牽引,就在襄老這心神微分下,長嘯一聲,銅龍有如天上神兵,化作一道長虹,飛越廊道,筆直向襄老擊去。襄老大驚失色,長劍拚命封架。血光乍現,襄老長劍當然墜地,這凶人大叫一聲,側身撞入會議室內,砰的一聲便把艙壁撞毀,連著滿天大小木塊,往黑沉沉的江流墜去。郤桓度全身力竭,坐倒地上。 郤桓度緩緩醒轉,全身火辣辣的酸痛,胸口滯壓,模糊裡感到有人正在給自己換藥,又昏睡過去。再醒來是黃昏時分。守在旁邊的人立即通知巫臣。巫臣身上也敷了藥,面色蒼白,精神卻不錯。巫臣眼中光芒隱現,很仔細地觀察郤桓度的臉色,也不知心裡想著什麼。郤桓度坦然直視巫臣,他知道兩人關係微妙,障礙便是夏姬,這女人隨時可令兩人反目相向,只要能消除巫臣對他的懷疑,兩人在共向對付敵人這一背景下,相交是有利無害。所以郤桓度才裝出胸懷坦蕩的模樣。 巫臣面色稍霽,他剛才直視郤桓度,的確有試探的含意,他經驗老到,深諳觀人之術,這對一個外交的專才是最基本的修養,若郤桓度心中有鬼,猝不及防下,會下意識的躲避他的直視。巫臣道:「郤公子,你這一睡足有三日,幸好我精通醫術,否則你還不能這樣快回醒,步入複元的階段。」 郤桓度道:「郤公子之稱,實在愧不敢當,郤某家破人亡,急急如亡命之犬,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所。」頓了一頓又道:「夏姬姑娘怎樣了,我昏倒前似乎看到她向我走來的。」說時臉上現出迷醉神情。 巫臣反而解開心下死結,如果郤桓度和夏姬兩人有私,郤桓度自應儘量避免觸及夏姬方面的問題,而他臉現迷醉的神色,正是每一個初次見她的男人對她的自然反應,巫臣怎會不知。這一來兩人反而大見融洽。巫臣道:「公子人中之龍,一時失意,自有東山再起之日。三日前那一戰,連襄老也給你殺得丟戈負傷,僅免身死,定可名震諸國!這等劍術,何慮天下無容身之地。不如隨我同往晉國,我與晉國公卿範獻子份屬至交,定可保公子受到重用。」 郤桓度從床上緩緩坐起,道:「申公提議,郤某銘記心頭。實不相瞞,我看晉國公卿權力過大,有喧賓奪主之勢,國力四分五裂,名義為北方諸國的盟主,卻是外強中乾,分裂應是早晚間事。郤某矢志報滅家之恨,晉國實非理想之地。」聽得巫臣直點頭,暗忖這小子高瞻遠矚,灼有見地,楚國樹此強敵,異日必有大患。巫臣道:「如此我不再相強,只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郤桓度心想,我之不願和你一同赴晉,還有一個原因是避開夏姬,否則妒火中燒,日子如何度過,一邊答道:「抵達松陽後,我便下舟北上,異日有緣,再作相見。」巫臣欣然答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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