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5 | 上頁 下頁 |
| 二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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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戰屈敵 窟哥的臉色忽晴忽暗,顯是委決難下。他並非一時衝動下,前來尋仇算帳,而是在深思熟慮後,曉得只有利用這前鋪面街、後院土台臨江的獨特環境,才能採取忽然擁出,以勁箭近距殺敵的戰略,殺傷或殺死像寇仲、跋鋒寒、徐子陵這種級數的高手。至於烈瑕,他則從未聽說過,故並不放在心上。正因算漏此點,現在才要陷進腹背受敵的局面,更覺烈瑕和他的手下均非尋常之輩。 跋鋒寒朝他瞧來,對以他為目標晶閃閃的箭鋒似是視而不見,露出一個冷酷之極的笑容,淡淡道:「小弟有個提議,窟哥你若是個人物,就和少帥來場單打獨鬥,還讓我們在吃燒魚前,多點消遣。若你王子殿下有本事宰掉少帥,小弟和子陵兄立即當場自絕,作為附禮。」寇仲哈哈笑道:「鋒寒兄好主意。這等於每邊派一人,以決定雙方生死勝敗,多麼刺激有趣。」 窟哥反唇相譏道:「在中原你就是地頭蟲,在這裡則只是落難狗。給畢玄打得夾著尾巴逃到這裡來,還敢逞強。我這六十名箭手無一不是神射手,更精群戰,是精銳中的精銳,你們今次是太過輕敵大意啦。」跋鋒寒攤手搖頭歎道:「小弟與畢玄的第一仗確是敗北收場,現正盼望第二仗的來臨。跋某人連畢玄也不怕,你窟哥算甚麼東西?你老兄該曉得跋某人一向不怕開殺戒的作風吧。」 烈瑕動容道:「那跋兄與畢玄庫爾貝倫一戰就非是謠傳。」徐子陵把目光從晚霞掩空的黃昏美景收回來,掃過拉滿弓弦的契丹戰士,每對手都是那麼穩定,不晃一下的,不由微笑道:「烈兄為何會認為是謠傳?是否因老跋仍是生蹦活跳?」 烈瑕臉上震駭神色一閃即逝,顯是因被徐子陵看穿心事,生出對徐子陵才智的戒懼,點頭道:「徐兄猜個正著,假若跋兄真曾與畢玄決戰,那跋兄就是第一個畢玄欲殺而殺不死的對手。」今回輪到窟哥心神俱顫,他雖收到風聲,只隱約曉得三人曾被畢玄追殺,卻知而不詳。現在親耳聽當事人說出來,暗忖若畢玄也沒法殺死跋鋒寒,自己能辦到嗎?想到這裡,鬥志立時大幅減弱,後背被十多把弩弓居高臨下威脅的感覺,則大幅趨烈,只恨進退兩難。 跋鋒寒向寇仲和徐子陵苦笑道:「你看畢玄在塞外的架勢多麼淩厲威風,連敗在他手下幸而不死,竟亦變成一種榮耀。他娘的,第一個老畢殺不死的人!」接著雙目爆起深邃莫測的電芒,別頭望往悠悠的江水,一字一字的緩緩道:「畢玄!你將會為你的失著,付出你負不起的代價。我終於知道你是甚麼料子哩!」這番話比甚麼恐嚇威迫更厲害,重重打擊了窟哥的精神和意志。跋鋒寒再非畢玄的手下敗將,而是最有資格挑戰畢玄的可怕劍手。 窟哥終萌退念。四人面對六十枝箭鋒仍是談笑自若的神采豐度,連窟哥也不由心折。他兩旁十多名親衛高手,全是族內最強悍的戰士,此時卻人人噤若寒蟬,擺明是為四人的氣勢所懾,大氣不敢吭一口。這一場仗如何打得過? 徐子陵陪跋鋒寒同觀對岸夕陽斜照的美麗原野景色,心想大草原確是個使人顛倒迷醉的地方,廣袤至可令人的想像力有如四條馬腿般縱情馳騁。想到這裡,他感到從戰場抽離開去,享受到一種說不出來的安靜寧洽。出奇地四周的情況反更清晰,他似乎能掌握到每一人內外的變化。就在那剎那,徐子陵明白自己終真正晉入他和寇仲一直在追求的境界,井中月的境界。 往窟哥瞧過去道:「若王子肯答應以後再不動干戈,就著人先收起弓箭,我們會禮送王子離開,其他都是廢話。」他們全用突厥話對答,三方面的人馬聽個清楚明白,眼光不由集中往窟哥身上,看他是戰是和。 窟哥鐵青著臉,忽然一顆豆大的汗珠,從額角現形凝聚,再滾下臉頰,滴往地上。誰都知窟哥在互拼氣勢上,敗個一塌糊塗,陣腳大亂。窟哥猛地一跺腳,暴喝道:「我們走!」轉身便去,眾契丹戰士連忙收箭,狼狽的追在他身後,轉眼跑個一乾二淨。烈瑕舉杯道:「還不快拿魚來,來!我敬三位大哥一杯,到今天我才明白甚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 「上等戰馬,以半張羊皮的價錢賣出,想買的趁快,以免失寶,還附送馬鞍!」三人將那批從呼延金手下搶來的戰馬,在花林東的墟集迅速散貨,講明馬兒原屬馬賊,但買者仍是那麼踴躍。 跋鋒寒領路而行,兩人左右相隨,三匹愛馬就那麼乖乖跟在身後走。此時他們是何方神聖,戰績如何彪炳,如何駭走窟哥的數十戰士,早經人以各種層層誇大的渲染方式廣為傳遞。花林的人更因他們趕走頡利,視他們為英雄,民眾喝采聲起,禮敬有加。寇、徐兩人雖喜不再被視為漢狗,亦不勝其煩,跋鋒寒笑道:「肯定是烈瑕那小子弄的鬼,務要使我們變得萬眾矚目,最好與各方人馬拼個幾敗俱傷。」寇仲道:「看來我們這添購新衣的置裝大計只好暫擱一旁,速速離開是為上著。」 入黑後的花林,是另一番情景,主街的十多所土屋烏燈黑火,白天塵土飛揚的大街人馬絕跡,反是各處山頭營地篝火處處,吵鬧喧天,更有人圍著篝火唱歌跳舞,充滿異域的風情,加上羊叫牛鳴,駝啼馬嘶,有一番說不出來的滋味。 三人轉入黯黑的主街,朝東北離開花林的方向走去,輕鬆悠閒。跋鋒寒道:「陵少對烈瑕此人如何評價?」徐子陵道:「此人有點像石之軒,渾身妖邪之氣,對我們則居心叵測。所以老跋你斷然拒絕與他合作,肯定是明智之舉。」 寇仲道:「假若祝妖婦肯說話,必可告訴我們大明尊教是甚麼一回事,現在我卻給烈瑕這小子弄得糊塗起來,究竟狼盜是否如他所言,是拜紫亭抓銀兩的工具?」跋鋒寒道:「此事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若烈瑕之言屬實,我們那八萬張羊皮便有著落。」 江水拍岸聲從左方陣陣傳至,星宿滿空的美景下,遠方出現一高一矮兩道黑影,昂然立在街心處,攔著離開花林的路。寇仲凝神瞧去,哈哈笑道:「可是蒙兀室韋的別勒古納台和不古納台兄弟?」 高上半個頭的那人背插雙斧,粗壯而體型均勻完美,長髮披肩,年紀不過三十,滿臉須髯,輪廓清晰突出,英偉古樸,渾身散發著迫人的霸氣。彷似一株能永遠屹立不倒的大樹,不懼任何風雨的吹襲。矮的一個壯如鐵塔,寬闊厚實的肩膀把他整體變成方形,腰掛馬刀,眼神淩厲,頭髮卻修得只寸許長短,硬如鐵針,似個豬鬃刷子,容貌不算好看,卻有一股強悍不惹人好感的味兒。 高的一個以突厥話回應,長笑道:「正是我們兄弟,本人別勒古納台,特來向三位問好。」三人來至兩人前五步許外停下,跋鋒寒淡淡道:「跋鋒寒聞兩位之名久矣,今天終能相見,果然沒有令本人失望。」 不古納台豎起拇指,肅容道:「好漢子,能以三人之力,于赫連堡抵擋頡利的金狼軍,不是好漢是甚麼,不古納台佩服。」別勒古納台接著道:「我們以前雖曾聽過寇仲和徐子陵揚威中土的事,總以為傳言誇大,想不到兩位甫扺大草原,立即把大草原整個形勢扭轉過來,威蓋塞北,如此英雄豪傑,我兩兄弟衷心佩服。」 三人大感愕然,想不到他們如此推崇備至,客氣之至。不古納台道:「我們特來相迎,接三位回營地一聚,大家喝個通宵達旦,至於明天是敵是友,將是明天的事。」跋鋒寒豪情湧起,代表兩人答應道:「請引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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