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4 | 上頁 下頁 |
一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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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邪王陰後 實情卻是徐子陵無計可施,說石之軒中計只是虛張聲勢,以掩飾自己的狼狽。石之軒乃魔門頂尖級的人物,怎會被他的虛言所惑,在離他半丈許遠一掌印來。在徐子陵眼中,對方手掌不斷增大,輕飄飄的似是沒有半點力道,教人無從捉摸其輕重。最厲害是隨著他逼來的奇異身法步式,掌勁攻來的角度每一刻都出現新的變化,如此可怕的掌法,他尚是首次遇上。 他卓立不動,雙拳上下擊出,其中有微妙的先後之分,似是不含絲毫勁氣,事實上寶瓶印氣已積蓄至滿溢的頂峰,蓄勢待發。石之軒雙目邪光劇盛,掌拍忽然改為前劈,橫斬徐子陵這「霸刀」嶽山。 自交手以來,徐子陵一直處在絕對下風,只有捱揍苦撐的份兒。直到這一刻,他借《長生訣》奇異的真氣,出乎石之軒意料之外的在短時間內回復元氣,狠狠反擊,迫得石之軒變招以迎,爭回少許主動。 石之軒的眼力顯然比「天君」席應高明,瞧出徐子陵雙拳氣勁正滿蓄待發,若原式印去,絕不能討好,故改為削入對方兩拳之間,迫對方為求自保,難以搶攻。徐子陵昂然不理對方正循某一玄奧軌跡劈來,由輕飄無力變為有如劍刃刀鋒的淩厲劈削勁氣,兩拳寶瓶印氣齊發。際此生死關頭,面對這似是永遠沒法擊倒的武學巨人邪魔,徐子陵施盡渾身解數,始爭得這反擊的良機,怎肯輕易錯過。 兩團高度凝固集中的真氣,隨拳勁吐出,竟在擊往石之軒前由分而合,二變為一,且改變少許角度,流星般往石之軒胸口印去。這雙寶瓶式拳勁,是徐子陵為救自己小命臨危創造,連石之軒也從未夢想過世間有如此怪異的拳招。 大魔頭「邪王」石之軒臉容冷酷得有如鐵鑄,劈掌一放即收,此時已來不及避開,就那麼一個急旋,要憑不死印法將徐子陵的雙寶瓶氣化去。 「砰!」徐子陵首先被掌勁劈中,幸好他避過胸口要害,以肩頭硬捱一記,而當掌風削骨的一刻,他藉肩膊迅速的擺動,巧妙的卸去對方大半的真氣,不過縱是如此,亦夠他好受。應掌拋飛,落往丈許外橋頂最高處。 「蓬!」高度集中的寶瓶氣,狠狠投在石之軒身上,他的轉速立時減緩,當他再次面對徐子陵的方向,這位假的「霸刀」嶽山剛好四平八穩的足點橋面。兩人分別硬捱對方一招,表面看石之軒全無異樣,而徐子陵卻曉得對方多多少少也受到傷害,否則怎會不乘勝追擊,把他解決,免得夜長夢多。 在石之軒方面,則要對久隱複出的岳山作重新估計,最令他駭異的是對方硬捱他一掌,臉色竟能絲毫不變,哪知對方是戴著由天下第一巧手魯妙子精製的面具。徐子陵适才是借勢飛退,在半空一口鮮血再忍不住噴出來,卻給他收入袖裡,而石之軒因剛轉到另一邊去,竟看不到。落地前他早運起《長生訣》把真氣回復過來,不過如無面具遮蓋,石之軒該仍可見到他的臉色是蒼白疲怠,額角冒出冷汗。 徐子陵趁機調元回氣,暗中提聚功力,冷然哂道:「老夫還以為不死印法是甚麼了不起的功夫,原來不過爾爾,假若石小兒是技只於此,今晚休想活命離開躍馬橋。」一邊說話,一邊在計算橋身的彎斜度。 石之軒木無表情,像瞧著一件死物般盯著他,淡然道:「嶽霸你若沒有其他說話,請恕石某人要失陪啦!」換了智慧稍低者,必對石之軒這番話大惑不解,甚至以為他因受嚴重內傷,故大打退堂鼓。只有徐子陵曉得石之軒看穿他的假「換日大法」宜靜不宜動的特點,故誘他主動進攻,再行一舉擊破。其眼力之高明,確非一般武學大師可以比擬。 徐子陵心想成功失敗,就在此刻。要勝過對方是絕無可能,眼下唯一生路,就是要搶得少許上風,再突圍逃走。必要時逃入皇宮,諒石之軒亦不敢追來。一聲長笑。徐子陵躍起少許,再足尖點地,往橋坡下方的石之軒疾沖過去。 石之軒引得「嶽山」主動全力進擊,臉上仍是絲毫不露出任何情緒的波動,實則心內暗下決心,即管拼著負傷,也要把對手一舉擊斃。因他看出重出江湖,練成「換日大法」的嶽山,已脫胎換骨變成另一個人,若不趁今晚把他擊殺,異日將成心腹大患。假設徐子陵知道這邪王心中的想法,當可非常自豪。 徐子陵的心神投入井中月的境界與天地渾合為一體,更重要的是與躍馬橋合而為一。他沖行的角度和軌跡,與躍馬橋的坡度有種渾如天成的微妙契合,就像水流從高處沖下,與流經處合成一體,完全依乎天地之理,本身自有一股無可抗禦之勢。在石之軒的眼中,徐子陵把橋坡的斜度利用得淋漓盡致,令他感到自己像被孤立起來,變成徐子陵和躍馬橋兩者之外的多餘物事。此感覺玄奧至極,非是如他那級數的高手,休想有此直覺的感受。 徐子陵左右足尖交互點在坡面,每一落足,速度均稍有增加,勁力氣勢亦隨之增強,石之軒準確估計出當他沖落近四丈的坡面向他攻擊時,對方的功力將積聚到至巔峰的強烈度。且徐子陵這一擊充滿一往無還的慘烈意味,有種不惜一切,務要拼個同歸於盡的決死之心。以石之軒的自信自負,不由亦心中後悔,但又是騎虎難下,若他於此時退避,在氣機牽引下,對方將氣勢陡增,乘勢追擊下,他要搶回上風,會是大費周章。 別無選擇下,石之軒當機立斷,騰起斜沖,反客為主的升往高處,再以猛虎搏兔的姿態下撲,以收拾這強橫得令他難以相信的對手。在一般的情況下,這確是針對徐子陵戰略的最佳方法。可惜他算漏一點,就是徐子陵和寇仲獨門的真氣轉換方法和從雲帥學來的回飛絕技。 石之軒炮彈般的彈往半空,腳上頭下的雙掌齊出,施出不死印法的看家本領,左手掌勁冰寒陰柔,右手掌勁灼熱剛猛,聚匯而成一股能摧心裂肺的狂飆,向徐子陵痛擊而下。徐子陵一聲長嘯,猛換一口真氣,由斜沖向下,改為仰沖向上,最厲害處是循著一個彎往石之軒右外側的奇異軌道,攻向石之軒。 石之軒被迫得第二次變招,氣勢勁道登時減弱三分。徐子陵往上方的石之軒彎彎的迎沖上去,身體忽然左右搖晃,兩手變化萬千,當迎上石之軒的雙掌時,逐漸變化成兩大拇指外彎,點上石之軒掌心。竟是把從嘉祥大師學來的「一指頭禪」變作「兩指頭禪」來使用,由於他精通印法,故形雖似而神非,身是不動根本印。左手大金剛輪印,右手日輪印,真氣陰陽分流,正面硬撼石之軒的不死印奇功。 氣勁交擊。石之軒連番失著下,冷哼一聲,飄上半空,往西岸投去。徐子陵連續三個翻騰,墜跌橋上,險險立定。石之軒雙足著地,又如飛而至。徐子陵心叫完了,他的五臟六腑像完全翻轉過來似的,全身扭痛乏力,目下不要說是石之軒,就算來個不懂武功的壯漢,也可輕取他小命。石之軒卻傻傻地在橋頭立定,目光投往徐子陵身後。 一把陰柔悅耳的女子聲音在徐子陵背後丈許處響起嬌笑道:「之軒啊之軒!你雖是目中無人,現在卻不得不承認遇上頑強的敵手吧!」徐子陵趁機把真氣運轉三周天,勉強開口說話道:「老夫的事,不用小妍你來管。今夜老夫和石之軒,只有一人能活著離開。」事實上他卻是心中叫苦,身前背後,正是魔門數百年來最傑出的兩個頂尖人物,若讓任何一方看破自己的虛實,必是有死無生之局。 石之軒臉上現出一個冷酷無比的笑容,把目光移到徐子陵臉上,從容道:「本人承認是低估了你嶽霸,但說到殺我,在你餘下的殘生內休想辦到。」徐子陵再把真氣硬提起來,勉強壓下翻騰的血氣,又把沖到咽喉的鮮血吞回肚內,仰天笑道:「想不到石小兒你竟敢如此大言不慚,小妍你給我退開,看我把這不知天高地厚之徒收拾。」 他估計祝玉妍肯於他生死關頭現身,是因為他身手高明,足以抗衡邪王,故不欲他死在石之軒手上。如若猜錯,明年今夜此刻就是他的忌辰。 祝玉妍幽幽一歎,似有無限感觸,柔聲道:「換日大法仍不能將你的臭脾氣改變過來嗎?」石之軒仰天一笑,輕鬆自如的道:「你兩口子要卿卿我我,請恕石某人沒空奉陪。」言罷疾往後退,瞬眼間消沒在裡巷的暗黑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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